在上世纪四五十年代,为满足平民和底层职工的住房需求,曾经兴起过一种集体公寓。 它结构简单,面积虽小却五脏俱全,从外面看过去,整整齐齐的阳台犹如叠在一起的火柴盒,里面又经常居住着鸟类,故得名为“鸽子盒”。 伊苏帕莱索时代的建筑虽然不甚美观,但质量绝对没得说。 经历过一次海啸,十六次酸雨,经年历久的海风吹拂,这些“鸽子盒”被侵蚀得黑黢黢,主体却依旧屹立不倒。 白翎曾经租住的这栋,也是其中之一。 实际上,它原本是【帝国星际空中巴士】的员工宿舍。新帝国成立后,它顺理成章作为国有资产的一部分,被瓜分给了私人。 转到现任房东手里,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手。 走上台阶,低头可以看见地上若隐若现的血手印。 据说曾经有个善良的老醉鬼,在寒夜里喝多了酒,躺在这里冻死了。等第二天人们发现时,他的手掌已经和水磨石地面冻在了一起,之后,便留下了这枚手印。 在那个故事里,老醉鬼名叫乔治,住在公寓的一层。他倒下的地方,离自己温暖的房间,直线距离不过一百米。 然而,就是这一百米,要了一个穷人的命。 老租客都会避开那道手印,以免沾上晦气。 但白翎会亲切地把手印称为“老乔治先生”。以前每次回来,他都会站在上面,气喘吁吁地歇一会。 或许老乔治是个好人,留下这枚手印,是为了给夜归且视力不佳的小鸟们指明窝的方向。 白翎如此坚信着。 走进门厅,门房玻璃用红色油漆歪歪扭扭写着:长期有房,价格200-900不等。 这也是大多数穷人将将付得起的价钱。 白翎曾经租住的是中档,500价位的单人间。他原本想选更便宜的八人间,但那时的帝国悄然流行着一种神经系统疾病,整日咳血吃药的他,被拒绝与人合住。 因而,区区500星币,也是咬着牙付的。 不像现在,社团的工资和对赌赢的赏金,加在一起已经小六十万。这还不算某条任性人鱼砸下的赞助费。 “04号房有人住吗?没有的话,我租一个月。”白翎淡淡说。 二十年前的房东尚未秃顶。 他盯着白翎的羊绒外套,上下打量了一番,叼起牙签:“我可先说好,我们这里不接受退房退款。哪怕你被警察抓了,也休想退钱。” 房东显然把他当成了这一带专偷富人衣服的小贼。 白翎直接扫了500星币过去,房东这才慢悠悠掏出砖头厚的记账本,翻到最后一页记上。 住在这里的人,经常穷到连500块都拿不出来。 租客们拖拖拉拉,像沾了水的泥鳅一样滑溜,和上门收款的房东打着游击战。如果不幸被堵到,就从床垫下面抠出一点钱,脸上挂着讨好的笑,祈求房东再宽限几天。 这样的“分期付款”,把500块拆成了20块、10块甚至5块3块…… 所以每当有人来交钱,房东这个头发稀少的葛朗台,就在名字后面简单画个+号,写上相应数字。 如果有人迟迟没来…… 房东就出去打听一番,再满口咒骂地回来,打开记账本,把某个人的名字胡乱涂成黑色,愤怒地说: “他妈的,又死了一个。” 房东中气十足,即使到了晚年,骂街声也是这片地界最难听最响亮的。 连卖花的小孩都学会了那句,满脸天真无邪,无知无觉地跟着喊: “特么的,又死了一个。” 一到交租日,这身“他妈的”便不绝于耳,成群结队地蹬下楼梯,穿过走廊,踩过地下室窗边的水窝。 这时,四十二岁的白翎会突然惊醒,迅速摸向枕头下的刀子。 等视线逐渐清晰,冷汗彻底浸透背心,他才掐着床单,慢慢反应过来。 这里不是战场…… 死的不是他…… 白翎抖着手腕,端起杯子,喝一口隔夜的凉开水。可突如其来的腥涩味弄得他喉咙一缩,差点吐出来。 嘴里都是血,黏糊糊干在牙上了。 只吃便宜的压缩饼干,不吃蔬菜水果,会让人患上败血症。 白翎兀自呆坐了一会,也自言自语地骂:“他妈的,死了算了……” 一边骂,一边继续掰碎饼干,把那难以下咽的玩意狠狠塞进嘴巴,用水使劲冲下去。 胃里胀胀的,可还是觉得……好饿。 这种极端的饥饿和不满足感,通常会伴随一整天。 白翎搬着沉重的矿泉水,路过肉店时,忍不住在橱窗前驻足。 明亮洁净的玻璃,倒映出他苍白下陷的脸颊。 他死死盯着那些切割成块、按克称重的肉,总会想起自己在地铁站里被年轻小贩排挤、冲撞、推搡在地,好半天才爬起来,身体空虚得像纸片鸟。 白翎恨恨地想,不是自己老了,只是他太饿了,使不上劲。 要是能吃到牛肉就好了。 真正的肉,大块的肉,就和牛肉味饼干包装上的图片一样,吃下去就能全身充满力气,病也会慢慢好起来…… 这并不是耸人听闻。 白翎真的听过许多类似的故事。 生病的猛禽眼看要死了,被人捡走,喂了半个月的小牛肉,接着就出现了奇迹。它重新换上爪子,长出了喙,飞羽也漂漂亮亮,整整齐齐的。 他也可以的…… 如果有人愿意喂他,他也会努力活下去,努力长出新羽毛的。 不需要喂半个月,哪怕一两顿都行。 但这只是荒谬的奢望。谁会接济破烂的游隼呢? 每到这时,白翎便捂着眼睛,颤起嘴唇,恨声说: “他妈的,老子好饿。” · 收起纷乱的思绪,打开地下室的门,熟悉的霉味扑面而来。 白翎张开手臂,把自己摔进床
第60章 老子好饿(1 /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