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阮棠。”阮棠神色平静地和他对视,缓声介绍自己的名字。
她试探性地起身,慢慢地靠近了半妖少年的方向。
少年的表情开始时有些忐忑,下意识想往后退,躲到原本的树后,躲到旁人看不见他的地方。
但触及阮棠的目光时,他停下了动作,抿着唇站在原地,一双玻璃珠一样的眼睛黑漆漆的。
阮棠的步速控制得恰到好处,不快不慢,刚好在半妖少年的接受范围内。
一步,两步,三步……
阮棠离半妖少年的距离越来越近,半妖少年却逐渐从焦躁不安变成了适应。
他在慢慢地习惯她的气息。
无论是人类还是半妖,都是需要伙伴的。
阴差阳错,阮棠的身上全是黄牙男人鲜血的味道,半妖少年的鼻尖也全是这种浓烈的腥味。
他们都是一样的衣着落魄,满身血腥,孤独地行走在逃荒路上。
在看到半妖少年裸露出原型的时候,阮棠没有惊慌地大喊大叫,没有恐惧而逃,没有厌恶杀意。
只是很平淡,淡得像是一汪波澜不惊的湖水,却莫名地让半妖少年感觉到了安心。
阮棠站到了和半妖少年相距一步远的位置,停下了脚步。
走近了才发现,半妖少年看起来瘦弱,但其实比她还要高大半个头,只是太瘦了,像是穿了一层衣服的骷髅。
半妖少年也在看着阮棠。
长长的额发垂了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愈发衬得他孤僻阴沉,像是只不受欢迎的野兽崽子,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
在安静的对视中,半妖少年忽然伸出了手,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阮棠下巴上溅到的快干涸的血迹。
他擦得很认真,动作很细致,像是在珍惜地捧着一朵脆弱的花,生怕伤到了娇嫩的花瓣。
阮棠没有任何动作,站在那里任他擦拭,只无声地用视线描摹郁余的眉眼。
她脑海里回想起的,是预知梦中的最后一幕。
半妖少年站在她的前面,一身血肉被那只饥饿的大妖全数吞噬。
是很疼的,比凌迟酷刑还要疼痛,是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
可是郁余性子孤僻,很不喜欢说话,在整个过程中,没有发出一声痛呼,只是偶尔有两声闷沉的哑声。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还是执着地看着她,用那双黑玻璃珠一样的眼睛。
他的眼神总是那么平静漆黑,暗沉沉的,好像蕴含着千言万语,又好像干净得一尘不染,什么情绪都没有。
“郁余,”阮棠唇瓣翕动,声音很低,柔软而坚定:“我们一起去陶镇,一起活下来。”
她说的是疑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郁余擦干了少女下巴上红褐色的血迹,抬眸对上了她的视线。
“好。”郁余的声音一直是轻微的,稍微分心些便很难听得清楚。
他没有任何迟疑地点头,唇瓣翘起了一个很小的弧度,但很快便平了下去。
如蜻蜓点水般一瞬即逝,很难被捕捉到,却曾真切地存在过。
就这样,虽然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也没有太多的交谈,但阮棠和郁余却默契地结伴而行。
逃荒路上并不好走。
宋柯和宋副堂主估计是三四天的脚程,可灾民们瘦弱无力,根本没办法支撑长时间的前进。
越是接近陶镇,越是危险重重。
拦路打劫的劫匪、嗜血吃肉的低等妖魔……遇到的坎坷层出不穷,每一次都是鲜血的磨炼。
郁余虽然妖魔血脉还没有觉醒,没有掌握任何天赋,但即使在饥饿的情况下,力气和速度仍然是常人中的佼佼者。
阮棠的【强力自愈】技能也帮了大忙。
也是真正遇到了劫匪和低等妖魔时,阮棠才发现,虽然自己掌握了格斗术的皮毛,但身体素质不够,根本起不到大作用。
她最适合充当的角色,竟然是郁余的肉盾。
凭借强大的自愈能力,帮他抵挡各种伤害,缠住劫匪和低等妖魔攻击的步伐。
毕竟,身体损坏度超过95%不是那么容易达到的,换句话说,阮棠接近不死之躯。
但死是不会死,疼却是真的疼。
双臂险些被柴刀砍断,被妖魔锋利的牙齿啃下大块血肉,被注入腐蚀性的毒素。
各种惨烈到极致的疼法,阮棠亲身经历了个遍,也算是见识了“大场面”。
她还获得了不少新知识。
比如说,有的妖魔最喜欢吃人心脏,觉得那块肉最嫩;
有的妖魔对肝脏情有独钟;
还有的妖魔最偏爱鲜血,最好是新鲜滚烫的那种,趁热喝。
不要问阮棠是怎么知道的。
那些血腥到惨不忍睹的记忆,阮棠实在是不想再回忆一遍。
虽然在预知梦中曾经见过这样的场景,但是只是从第三者的角度观看,和自己亲身体验,那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感受。
阮棠:实践才有发言权。
不过,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是绝对不想再体验第一遍了。
就在阮棠和郁余艰难地朝着陶镇前进的时候,表世界却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