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蹙眉沉吟后道:“咱们沙堡子镇附近的许多地荒掉了,反而我们兵丁粮食都不够吃,朝廷派来的饷银时常拖欠,数量还不足。
与其让他们闲着,不如组织他们开垦荒地,到时候地挂在我们千户所名下免得交租,一半的粮他们得,一半我归我们千户所,粮种、种地工具都是我们千户所出,你觉得如何?”
秦柳微微吃惊。马昂去了宣府回来后,整个人从里到外发生了质的飞跃。考虑问题的深度和层次大不相同,更具有大局观了。
她心服口服地道:“马大哥真是想得多看得远!”
马昂不好意思微笑,低头喝了口杯中微凉的茶水。刚才一直忙着说话,都忘喝了。
秦柳正说着驿站的事,却听到燕子楼门外传来了郑百户的大嗓门:“唉哟,这当大官了就摆起谱了!回来了都不看老哥我一眼!”
马昂连忙起身出门应付郑百户去了。再怎么的,他是已婚男人,与李家小寡妇虽然坦荡又是结拜兄妹,可被人撞见独处一室,也不合适。
秦柳去了后边主屋,看到小哑巴正拎着二郎刚换下来的尿湿裤子往东厢房走,身后跟着蹦蹦跳跳的大郎、晃晃悠悠的二郎两个小尾巴。
秦柳上前接过了尿湿裤子,直接去东厢房水池里搓洗了。她再怎么大咧咧也不敢让蒙古大汗的亲儿子给自己娃洗尿裤,实在是怕无福消受。
小哑巴要是因此积了怨气在胸,若干年后大权在握后,要找自己这母子报仇,那还不得好好喝一壶?
边洗湿裤子,她边心虚地打量小哑巴的神色。最近她太忙,没怎么关注他。小哑巴也表现得极为安分。
小哑巴见她看向自己,认真问道:“贩马的事,你想清楚了?”
秦柳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你也看到了,这后面小屋住满了人,那边人只多不少,都是半大不小的孩子和老人。我想着总得教他们些什么,让他们能够自力更生。我虽然有些身家,可也架不住坐吃山空,找个赚钱的门路积累第一桶金,也好将来做大生意。”
小哑巴面容变得严肃,靠近秦柳问道:“你想做什么大生意?”
秦柳看着他周身变得冷厉的气息,连忙解释道:“也没什么,就是挖挖煤,卖点钱。你也知道这柴火占地还不耐烧,却离不了,地底下那么多煤炭没得用堆在那里真是浪费。”
小哑巴周身的冷厉气息骤然一收。
他让两个孩子在东厢房自己玩耍,自己随意坐在了一旁的一把小椅子上。
“这比我们草原上可好多了。草原上只能烧牛粪、马粪、羊粪。树都极少。”
秦柳说道:“那是你们草原人不会利用。你们那广袤的草原哪里用得着死气白咧杀到关内抢穷苦人家的一口锅、一把锄头的?”
小哑巴摇头嗤笑道:“我们那里若是产铁,哪里需要来抢个锅?你们朝廷又不卖铁器给我们……”
说着他突然愣了,目光凌厉又不敢置信地盯着秦柳:“你说,我们草原上有铁矿?”
秦柳重新舀了清水冲洗搓洗好的尿裤子,一边随口说道:“那当然了。鄂尔多斯附近就有大铁矿……”
小哑巴突然站了起来,上前紧紧攥住秦柳湿漉漉的手腕,严肃地问秦柳:“你怎么知道的?!”
秦柳被他捏痛了手腕,挣扎了一下后说道:“我,我听铺子里来往的客人说的。”
小哑巴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可能!我在那住了十多年都没听说过!你们汉人怎么可能知道?”
秦柳愣了愣,她总不能说自己是穿越的吧,那还不被人当成疯子。
她最终还是说道:“我从书里看到的,总成了吧?”
小哑巴眉头反而蹙得更紧,声音里压抑着情绪:“你到底是谁?!”
秦柳终于受不了了:“你快松手,你把我弄痛了!”
小哑巴松手了。
秦柳无可奈何地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连二郎他爹是谁都不知道。你爱信不信。”
小哑巴和他们一起住了这么久,也早就知道了秦柳并非大郎生母、李老汉的原装儿媳。
只是他从前未曾问过秦柳的来历,就像秦柳从未问过他一样。
她叹气看了一旁边玩耍边有些担心地瞅着他俩的大郎,出了东厢房把洗好的裤子晾好。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她养小哑巴快半年了,这家伙都快把自己当成家里的一份子,可涉及到草原上的事宜,还是不经意露出冷厉杀意,可见是有多在乎,可见其实很想回去。
真是只养不熟的狼。
随他去吧。
他要想留下,她就继续养他。他若要离开,就随他自己去。
这样尽心尽责的超级大奶妈兼孩子射箭老师的双料人才,可不好找。
晚上睡觉躺下后,大郎有些忐忑地问:“娘,小哑巴哥哥是跟您吵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