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好孤儿院,晚八点半,大部分孩子已经上床了。
这时候正值冬天,孤儿院为了节省成本,严格控制每天电热炉使用的时间,因此吃过晚饭不久便赶孩子们上床,让他们将被子裹紧来保暖。
但这对很难吃饱的孩子们来说并没有什么用,身体里储存的能量太少了,又哪能暖和呢?
江一饮缩到只剩下半个脑袋顶还在被子外面,试图用呼吸出的热气一点点加热被子里的温度,但半小时过去了,她已经冷得微微发抖。
这床被子不知道用过多少年了,被套已经洗到发硬发脆,手指稍微用力拉扯就能扯出一个洞来,里面套的棉絮也不是很厚,且因为使用太久了早已失去了一部分保温效果,无论她怎么紧紧将两侧压紧也没用。
最后她实在受不了了,决定再去冒一次险。
她悄悄地坐起来,借着外头月光映在雪上带来的亮度摸索着穿好衣服,她尽量不发出声音,但还是有细微的动静,不过无人来管她,有的孩子可能真的睡着了,有的或许也和她一样冻得睡不着,但他们只会把脑袋更深地埋进被子里,不想动弹半分,以免好不容易在心口积蓄起来的一丝热量消失。
江一饮踩上棉花已经从破洞里跑得差不多的鞋子,静悄悄地离开了房间。
为了省钱,走廊里非必要不会开灯,好在也因为同样的理由,有三分之二的窗户没有挂窗帘,所以她依旧可以借着雪反射的月光来看清楚情况。
不过也没什么好看的,工作人员并没有那么负责,在这样冷的天气里,他们早就自发停止了夜间的巡视,能回家的都在晚饭后离开了,少数几个没办法回去的工作人员,也早早回去了宿舍——根据规定,工作人员的宿舍里,是可以通宵使用电热器的。
所以她走得很放心,直接溜进了厨房里,晚饭是稀粥,连咸菜一人都只有两三根,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几乎是刚吃下晚饭就开始觉得饿了。
事实上,从有记忆开始,江一饮就没尝过吃饱是什么滋味,因为她还在婴儿时就被扔在了三号孤儿院门口。
偏偏就是她来的同一天,孤儿院的资助人之一出了事,原本还算够用的资助金额直接缩水了大半,据那些大点的孩子回忆,以前一天中总有一餐能见到点油花,但从那天起,孩子们一个月都难尝到一点荤腥。
而她来到的时间太巧了,院长总是将她和撤回资助这件事情联系到一起,加上她并不是会讨好的性格,大部分时间沉默又倔强,所以渐渐地也就越来越不被院长喜欢了。
于是分到的粥是最稀的,馒头是最小的,衣服是最旧的,鞋子是最烂的,就连被子也是最薄最硬的……
当——
一个搪瓷盆掉在地上,在寂静的夜晚里发出巨大的声音,立刻将她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吓了一跳的同时,她连忙蹲下来,侧耳倾听有没有人过来查看情况。
幸运的是职员宿舍都在楼上,估计就算听到声音也不会很大,所以他们大概率不会为了这么点声音下来查看情况。
至于院长住的地方也在孤儿院中,不过却是在操场的另一边,更加听不到什么了。
江一饮松了口气,将盆子捡起来放回灶台上,心中十分失望。
厨房简直比她的兜还干净,什么吃的都没有,就连蜂窝煤和烧过的煤渣子都被分别锁在了两个柜子里,食材就更不用说,上面挂了三把锁呢。
给自己找点东西吃的打算落空了,但或许是动了起来,加上刚刚被吓到,身体倒是没有那么冷了。
可现在似乎除了乖乖回到床上去重新感受冰冷外,她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
她回到走廊上,在经过一扇窗户时,视线被操场另一边温黄的光线吸引了。
忽然想到吃过晚饭后,院长将几个最喜欢的孩子叫走了,直到大家被赶上床,他们依旧没回来,现在孤儿院的主体建筑大部分都熄灯了,他们会不会在院长的家里呢?
她忽然很好奇院长叫他们在做什么,盯着那个透出光的窗户一会,她探头探脑开始了准备。
走正门是不可能的,那里已经落锁了,只有院长能从外面打开门。
还有一条通往外界的路在楼上,职工宿舍的走廊尽头有一扇门,门外有金属楼梯顺着孤儿院的墙壁往下延伸,走那里可以直接到达操场。
她只能选那条路,只是有点冒险而已。
不过江一饮觉得自己还挺喜欢冒险的,或许是孤儿院的生活太无聊了吧,所以她毫不犹豫地上了楼。
年久失修的楼梯无论如何放轻脚步都会发出吱嘎的声音,好在躲在宿舍里的人们并没有出来查看是谁的打算。
他们都觉得应该是男/女宿舍里出了个傻瓜,这么冷的天居然还去巡视楼下,若此刻跑出去看是谁,万一对方邀请自己一起怎么办?所以不如装傻比较好。
这就给江一饮制造了很大的方便,她飞快地顺着墙根溜过走廊,拉开那扇门走到了楼梯上。
铁质的楼梯上倒没有多少积雪,地面的积雪大部分是昨晚和上午下大雪的时候留下的,到了中午雪停之后大人们就组织他们这些孩子,将他们口中的“关键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