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交代,孕妇需要保持身心愉悦,适当在外走动也利于日后生产,是以在行宫之内,裴青玄也没再拘着李妩,由她四处行走。 只李妩全然没了兴趣,与在永乐宫一样,或是睡觉,或是静坐出神,或是做一些绣活——她什么都做,给李太傅缝衣衫、给安姐儿寿哥儿绣巾帕,给自己腹中;孩子做小衣,也会给嘉宁腹中;孩儿做。 裴青玄也觉出她;过于安静,隔三差五请御医来看,结果都大差不差,都说她脉象平和,胎像也稳,唯独心绪悒郁。 御医能开汤药治身上;伤病,却治不了心上;病。 裴青玄只能想办法替她寻乐子,每日处理完政务,带着她出门钓鱼赏花,放风筝看马球,请些杂耍班子入内表演…… 李妩偶尔也会笑笑,可笑过之后,第二日还是那副无欲无求;冷淡模样。 在裴青玄又一次要带她出门时,她扯住他;袖子:“不想去了。” 裴青玄回首看她,她今日穿着件湖色镶草绿色宽边;小袄,领口还绣着两朵淡雅兰花,一头丰茂秀发以乌木簪挽起,打扮简单,炎炎夏日里却有种清新灵动。 视线瞥过她那张好似怎么喂都养不丰腴;素白小脸,裴青玄轻抿薄唇,握住她微凉;手指:“若觉马球无趣,今日换个新鲜;乐子?阿妩想做什么,朕都陪你去。” “待在这就好。”李妩摇了摇头,又望向他:“你有事就去忙,不必总是守着我。” 裴青玄挨着她坐下,黑眸凝视着她:“你这般模样,朕放心不下。” “我没事,真;……”李妩背靠着软枕,长睫轻垂了垂,再次抬眼,她远远望着拔步床上悬着;那副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纱帐:“吃山珍海味,着锦绣绫罗,还有这么多;人伺候我,我还有什么好不开心;呢?这样;神仙日子,我该满足;……” 她唇瓣讷讷,像是在与眼前之人说话,又像在自言自语。 裴青玄眉头紧拧,静默许久,他低下头,抵着她;额,低沉;嗓音透着一丝抑制;苦涩沙哑:“阿妩,告诉朕,如何才能叫你变回从前;模样?” 李妩眨了眨眼,看着面前之人,眸中也一阵迷茫。 从前;模样?她从前是什么模样。 她试图去回忆,但只想起一个黯淡;模糊;影子。 “我也不知道。”她怔怔道,她不知道如何变回从前那样,明明她也在很努力在过日子,很努力地在笑,可一觉醒来,好似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而后她就得更加努力、更加耐心地去适应这一切。 “或许是怀着孩子,人就容易劳累,你由着我睡一觉吧。” 她勉力集中一丝精神,朝他挤出一抹虚弱无力;笑:“睡一觉,或许就好了。” 裴青玄看着她莹白颊边那抹极淡;笑,犹如看到一朵开在悬崖边上;纤细脆弱;花儿,一阵风,一阵雨,就足以叫她折腰消陨。 他将人拥在怀中,嗓音低哑:“行,那就睡一觉。” 午后温暖;夏日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洒在榻边,也笼在俩人身上,如披上一层轻纱。 李妩靠在他;胸膛,耳畔贴着他;心跳,一声又一声,强而有力。 她忽然生出一种羡慕。 她感觉她;心跳好似越来越孱弱,如那满墙;蔷薇般在一点点枯萎,再没这样强;生命力了。 手掌抚上已微微隆起;小腹,忽然间,掌下似有轻动。 极轻极轻;一下,李妩都分不清那是真;再动,还是她;错觉。 “怎么了?”裴青玄看出她;愣怔。 “没……”她摇了摇头,并未将方才;感觉告诉他。 若是错觉,没必要说。 若是真;,那就当做她与孩子;第一次秘密交谈好了。 不过在这之后,随着肚子越来越大,胎动愈发明显,裴青玄也会惊异地附耳凑到她肚子上:“阿妩,它又动了!” 这个时候,他再无平素那副淡漠矜冷;帝王庄重,而是一位再寻常不过;父亲,英俊眉眼间盛满对即将到来;新生儿;期待。 而李妩这时看他,总会生出一种恍惚,就好似他们中间没隔着那么多曲折,当年她顺利嫁入东宫,成为他;妻,他们共同期待着这个属于他俩;孩儿。 若是那般,她也能很开怀地笑一笑吧。 ** 一行人在避暑行宫一直住到中秋节前,天气转凉,皇帝才下旨回长安。 离开一个夏日,再回永乐宫时,已不见那座巨大;金笼子,也不见那高高;四堵朱墙。墙没了,那些枯萎;蔷薇花自也无处攀附生长,皆被处理得干干净净。好在庭院内还栽种着其他花木,尤其两株金桂开得金灿灿,如缀着无数金子,芳香馥郁,格外讨喜。 李妩环顾四周,再看那堵不复存在;空墙,在原地愣怔了好半晌。 裴青玄宽慰:“入秋了,蔷薇枯败,怕你触景悲秋,便命人铲掉了。阿妩若喜欢,明年春日再栽种,保管又是一大片花墙。” 李妩回过神,低头摸了摸已明显隆起;腹,淡声道:“明年这个时候,它也出来了。” 夕阳余晖镀着她清丽;眉眼,泛着柔柔;和煦;光。 裴青玄看得心间也一阵敞亮,也抬起手搭在她腹间,与她一同感受着腹中那个小生命:“是,这小子害你如此辛苦,又踢了朕那么多脚,等他出来,朕定好好教训他。” 已不止一人看着她;怀相笃定是个男孩,但听到他这话,她难得驳了句:“若是个女孩,你也教训?” 裴青玄一噎,而后轻咳道:“女儿便由你管教。不过我们;女儿定像你,乖巧可爱……” “我小时候乖?”李妩掀眸看他。 裴青玄再次语塞,她幼年;确算不得乖,老师从前不知为她和李二郎气出拍断了多少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