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用力擦了擦耳朵:“恶心!” 裴青玄笑意微僵,刚欲发作,便听门外传来一阵声响—— “小娘子还在里面?”是崔氏的声音。 “回夫人,我们主子说想一个人静静。”素筝回答。 “楚国公府的人都走了,还是叫她回玉照堂歇息吧。”崔氏这般说了句,似是走上前,开口唤着:“阿妩,我可以进么?” 李妩脸色陡然变了,顾不上其他,边应着“嫂嫂等会儿”,边抬手去推裴青玄,压低嗓音道:“你快躲起来。” 裴青玄见她这般,半点不急笑了笑:“一回生二回熟,阿妩藏男人愈发有经验了。” 李妩现在是半个字都不想理他了,沉着脸将人推到碧纱橱后,没好气提醒着:“看在我父兄待你不薄的份上,莫要再做出叫他们难堪之事。” 说完,她再不看他,稍理仪容,快步走到门口,拉开了门。 崔氏站在门口,见着李妩眼眶泛着红、脸色瞧着也不好,只当她是伤心和离之事,不由叹了口气,安慰道:“事已至此,莫要伤心了……” 李妩低低嗯了声,生怕崔氏要进屋,忙垂下眼睫作出一副颓然郁悒神态,哑声哽噎着:“长嫂,你陪我回玉照堂吧。” 隐隐带着哭腔的嗓音叫崔氏也不禁悲上心头,抬袖按了按湿润的眼角,她挽住小姑子的手,语气极尽温和:“走吧,回去好好睡一觉。” 李妩再不多留,头也不回地跟着崔氏离开。 * 且说前厅,送走楚国公府一家,李太傅长吁一口气:“可算是了却这桩事,只可惜彦之……” 想到楚明诚那失魂落魄的伤心模样,李太傅心里也怪不是滋味:“彦之虽说资质平庸,却是个实诚可靠之人,尤其他待阿妩的那份真心,便是我也挑不出半分毛病来。” 李砚书站在身侧,安抚老父:“再忠厚又如何,妹妹不喜便是白搭。父亲无需遗憾,咱们家阿妩这样好,定能再遇良人。” “大哥说的极是。要我说,和离了才好,那个国公夫人张口闭口就是子嗣、妾侍,压根就没把妹妹放在眼里。哼,她还以为咱们家是前些年的光景,需要仰仗他们楚国公府的鼻息么?” 这陡然插进来的声音叫前头站着的李太傅和李砚书一怔,待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李成远,皆变了脸色:“你如何在这?” 又往他身后左右看了看,并未见到那道芝兰玉树的清贵身影,越发惊诧:“陛下呢?你不是陪他去书阁了?” 提到这事,李成远心虚搔了搔后脑勺:“陛下见我心系妹妹,说不用我作陪,他自己挑书便是……于是,我就过来了。” “你这糊涂东西!”李太傅勃然大怒,抬手就要去敲他脑袋:“陛下说不用,你就真来了?我平时教你多读点书,怎没见你这么听话!” “哎哟,大哥救我。”李成远往李砚书身后躲。 李砚书瞪了他一眼,又上前宽慰李太傅:“父亲消消气,当务之急是回去寻陛下。” 李成远刚给李砚书递了个感激眼神,便听长兄一脸严肃道:“等晚些收拾二郎也不迟。” 李成远:“……” 李砚书再不看他,扶着李太傅大步往里府里走。 才出正厅,便在春意盎然的抄手游廊处看到那一抹缓缓而来的修长身影。 彼时阳光正好,院中花草树木萌生新绿,生机勃勃,而那浅色锦袍的年轻帝王闲庭信步,面色怡然,一如多年前那温润如玉的翩然模样。 李砚书看着都不禁与李太傅感叹:“陛下这样瞧着如从前一样,没甚变化。” 李太傅略显浑浊的眼眸动了动,只意味深长说了句:“能于朝堂争斗中坐上帝王之位,怎会还与从前一样呢?” 说话间,他带着儿子们迎上前去,拱手垂首:“二郎失礼,怠慢陛下,还请陛下治罪。” “老师此话言重了。”裴青玄虚虚扶了李太傅一把,似是心情不错,语气愈发和善:“二郎也是朕从小一起玩耍的伙伴,朕看他如看自家兄弟般,何至因这点小事而怪他。” 李成远连忙感激作揖:“陛下圣明。” 李太傅直起身,斜了他一眼,板着脸道:“也就是陛下宽和,恕了你这毫无规矩的混账东西。” 裴青玄笑笑:“老师别责怪二郎了,五月里都要成家的郎君,该给他留些脸面。” 皇帝都这样说了,李太傅也敛起肃容,抬头看了眼天边正盛的日头,客气道:“也到用午饭的时辰了,陛下不若留在府中用顿便饭?” 裴青玄摩挲着中指上那道深深的牙印,笑意和煦:“不了,今日本就是来探望老师,不曾想倒给老师添了些麻烦。现下见老师康健无虞,朕也放心,不再叨扰。” “陛下这话折煞老臣。”李太傅连连作揖,又见皇帝并无再留之意,抬手引路:“若不是府上恰逢多事之时,老臣定要好好设宴招待陛下。” “改日得空,朕来寻老师下棋。”裴青玄微笑说罢,抬步往前走去。 李家三人忙跟在身后相送。 行至府门,裴青玄漫不经心问了句:“如今阿妩与楚世子已和离,老师日后作何打算?” 听到皇帝问起女儿,且称呼仍如旧时那般亲密,李太傅额心猛跳两下,小心觑着皇帝那张一如既往淡然从容的脸庞,斟酌着答道:“臣女已长大成人,有她自己的主意与想法。老臣年迈老朽,不愿对儿女管束太甚,日后一切都随她自己的打算,老臣只求她平安喜乐便好。” 裴青玄颔首:“听老师这话,她已有筹谋了?” 见皇帝问了一句又问一句,李太傅心头愈发紧张,联想他今日突然登门之事,也不由揣测他是真的来府上探望,亦或是听到什么风声特地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