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路远, 自江南往京城走陆路,可真是个艰难的旅程。 怕路上遇到匪患或是截道者,陈延这边的亲友都结伴而行, 由程瑞搭桥, 跟了个商队, 又请了个镖局。 陈大伯如今和吕夫子坐在一起,二人虽不是同类人,但都含饴弄孙,邱夫子于教小儿一道颇有心得,陈大伯边听边记,誓要让自家孙儿超越儿子, 好好学学叔叔, 当个年少举子。 女眷们也扎在一堆,本来说要打打叶子牌,消磨消磨时间, 但车摇摇晃晃的, 实在头晕, 大家就只聚着说说话。 “说起来也好久没见了。”大伯娘有些怀念道:“总感觉康哥儿还是小小一个,眨眼间就要娶媳妇了。” “娘……”梨花有些无奈, “你都当祖母了, 康弟怎么会是小孩子。” 大伯娘听了姑娘的这句话, 有些怔愣,尔后眼角的皱纹堆在一起,“是啊, 我都当祖母啦。” 时间真是最不留痕迹的东西。 不过一晃眼啊, 就已经花开花谢, 六七年啦。 - 陈延所邀的亲友们是八月初三到的。 除人到了之外, 商队的后头还跟着许多江南特产,一些颜色淡雅的丝绸呀、瓷器呀,还有风格十分轻灵婉约的金饰品、家什物件,不算名贵,但胜在精巧。 因着京城这边的院子小,一应物品先放在了陈延在城郊买的庄子里,人么,自家的小房子里住俩,再叫秀秀支援了一个小院,才勉强住下。 这么一通安排,已是夜里,叙旧是来不及的,舟车劳顿,大家洗漱之后就歇息了。 旦日,不是休沐,李银花和陈多富夫妇邀请了几个长辈来家里吃饭,顺便带着他们逛了逛京城。游览南北差异。 陈延人在翰林院里逛,在农事司里整理资料,心有些出神…… 这就是打工人的苦吗,亲人、好友不远万里来看他,他早出晚归,大家连他的面都见不到。 等休沐、或者中秋节假的话,已经是八月中旬,他得筹备婚礼了,也没有时间。 成亲以后……要陪新娘回门、处理一些事宜,也不是恰当的点。 所以,陈延决定请假。 临时事假,请了三日,主管此事的吏部尚书姜定修瞥了即将成为自己女婿的陈延一眼,“请这么长的假?” 陈延恭敬道:“是江南长辈来京,下官要回去接待长辈。” 大名朝对于一般的官员请假卡得不是很紧,请假请得少、有名目者一般不会不批,所以姜大人问完后便提笔写了个准。 自姜尚书答应求亲后,陈延面对老岳父也淡定了起来,很恭敬有礼,并不畏惧。 因此,在得到批复后,他脸上挂着笑离开了吏部。 姜定修看着眼前离去的背影,心里哼了一声,来什么人,请三天假,不知道超过两天就要上呈陛下吗? 因着小事就请假,真是仗着圣宠不把自己的前途放在眼睛里,果然还是年轻……不对,二十多岁了,婚后都要加冠了,都不年轻了!还这么草率。 不过,抒发完自己的不满后,他又想,为此请假,说明也是重情之人。他与陛下,都偏爱重情之人。 - 八月初五,吕夫子和夫人在小院内谈天,因为江南府衙那边有些事,吕思然作为书吏,请不了这么长的假,所以吕家就吕夫子和夫人来了京城。 吕夫子在院内喃喃,“不晓得私塾怎么样了,这次我和安哥儿都来了,小兔崽子们会不会翻天?” “思然说了会去看的。”吕夫人安慰他:“月底就启程了,不会耽搁太久的。” “不晓得延哥儿什么时候有时间。”吕夫子眯着眼睛,“昨日我看京城那书肆大得很,难得来,今年得在这边多买几本书回去,想让他帮我掌掌眼。” “等婚期将近,许就空了?”吕夫人昨个跟李银花聊了聊,感慨,“当京官,确实是忙。听李家婶子说,延哥儿脚不沾地呢。” “那是当然!”作为亲眷,吕夫子对陈延的消息那是很关注的,所以他提起麦种堆肥、麦田丰收的种种荣誉,如数家珍,“等闲人,哪能有这番作为!” 她看他眼神闪亮,仿若一下年轻了十岁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今个倒是一点看不出舟车劳顿的样子了。” 二人正聊着天,外间忽然有人窍门,吕夫子起身,“怕不是安哥儿来找了,他说今天要陪我一起看书肆的。” 他边说,门边打开,目光轻轻扫过,吕夫子的眼神陡然亮了起来,他惊喜地喊道:“延哥儿!” “夫子!”陈延手里拎着节礼,笑着看向夫子。 进内堂,陈延放下东西,赶忙给二老斟好了茶,不等吕夫子说话,便直直跪了下去,叩首道:“儿不孝,多年不曾敬父母。” 昔年若不是夫子悉心栽培,给他机会,他万不可能走上科举一途,也不会有今日。 “哪里弄些这个来!”吕夫子连忙把陈延拉了起来,“你不起来,老夫这老骨头可拉不动你!” “再说了,孝心又不是只在膝下,你年年来的书信,我和你义母也都看过了,我们在江南府过得很好,你在京城也很好,从不愧于你曾对我说的要立心于民。” 他说着,拍了拍陈延的手背。 吕夫人也笑着拍去了陈延衣衫上的浮尘,“是啊,每次听闻你的消息,你义父都能多吃上二两饭。” 真的久不见夫子了,曾经笑眯眯、极有风骨的中年男人身量竟变小了,脸上的皱纹增多,还有师娘,从何时起,他们竟成老夫妇了。 “一直盯着我做什么?”吕夫子道:“还不曾问你,今日不是休沐,你怎么有时间过来?” 陈延把自己请假的事说了出来,毫不意外被夫子批了一顿,不过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