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在入夜后开始消散。
山谷中奔流不息的山洪响了一夜。
山洞中五口大锅也跟着响了一夜,炒面,蒸混合面镆。
东边的天还没亮。
整理装备准备出发的战士已经嘁嘁喳喳吵成一片。
没有机会出山的战士们,垂头丧气地收拾一片狼藉的山洞。
山下窝棚里,女人给自家即将出征男人整理衣服,低声叮嘱。
孩子们还在睡觉,根本不知道父亲即将远行,也许,这就是最后一面。
“命令,所有有家口的民兵全部留下!”通讯员的声音在窝棚间嚷嚷开:“两兄弟的去一个,仨兄弟的去俩谁要是敢不听话乱来,齐队长说了,开出民兵队伍.”
山民还没有被九营的不良风气污染。
灵湫洞新任村长半仙开始清点人手,重新确立班排长。
反正是乌合之众,谁当排长都没关系。
“凭什么俺们一人只有十发子弹?”几乎一夜没睡,一张张疲倦不堪的脸上全是怨言。
“灵湫游击中队第一条纪律.”半仙站在民兵们面前,左右来回扫视一番:“服从命令.”
“现在.”跟着,通讯员一声大吼:“吃饭!”
三大桶粥,三大框混合面馍抬到队伍前面。
东边的天空开始发白。
又过了一段时间,东边的亮光已经照亮山顶。
天终于亮了。
窝棚外民兵训练广场,死一般的寂静。
一队队有家口的民兵垂头丧气背着步枪,持着红缨枪开始往四下散开:换哨的时间到了。
跟着,半山腰上军装齐整的队伍唱着嘹亮的歌声往下走:“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
秦指导员再次叮嘱齐老匪:“路上有要小,如果事不可为.”
齐老匪摆了摆手:“哎,话你说第三次了。”
“把人都给我带回来.”秦指导员不知道的是,他这一句话,引来了多少风波
“放心吧”齐老匪看着下边窝棚外操场上的民兵。
走到队伍面前,半仙以为他要讲话:“大家欢迎队长讲话.”
“咳咳.”齐老匪身上有米汤浆过的军装笔挺,军帽干干净净,帽檐跟胡义一样弯成个弧形。
左右看了看:“啊”
民兵们洗耳恭听,准备听听队长要说些什么。
秦指导员准备等齐老匪说完,补充几句,强调一下三大纪律,再讲一讲八项注意.
“出发!”齐老匪大吼一声。
以前一直当连长,转了身份的秦指导员正在回想以前自己的指导员讲话内容,还在斟酌用什么开场白的时候,队伍已经开拔。
“哎,这就走了?”
早起跟着出山的山民们有些紧张,有些兴奋,手上拿着梭标,肩头扛子两端绑着绳子、麻袋,要不身上补丁叠补丁,完全是一幅准备下山劫大富的土匪。
走在前边的队伍再次唱歌,这回唱的歌不一样:“风在吼马在叫.”
跟在后边的民兵跟着调子哼,山民们再跟着调子。
声音惊醒了熟睡的人们,整个大山也开始活了过来。
朝气蓬勃。
很快节奏就乱成一团,声音消失。
跟着,某个声音又在起头:“向前,向前,向前.预备唱.”
走在队伍前方的齐老匪不时与从前方返回的通讯员嚷嚷几句。
通讯员将前边尖兵天不亮就出发探得的消息送回。
后边这些毫无经验的民兵子弹袋里第一次装上了子弹。
根本还没有体会到子弹的无情。
一直行走在枪林弹雨的齐老匪感觉自己又回到曾经的岁月。
那时候唱得最多的是淫.词小调,自己走在队伍中间。
终于走在首位,旁边的一排长不干了:“队长,你是指挥员,不能走第一位.”
“你急个屁,现在还在我们的地盘.我们根据地,等出了外围哨再换伱上。”
断后的一个班战士不时回头往后张望,直到看不见山洞,只剩下炊烟。
雨后的山道并不好走。
李老八看着被冲毁的木桥,转头对旁边战士吩咐:“搭桥!”
战士们立即将肩头扛着山藤条扔到地上。
李老八看准一个位置,助跑后跳到对面。
尖兵兼工兵搭的桥很简单:就上下两根藤条分别缠在两的树上,脚踩一根,手扶一根。
李老八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向东,手中的柴刀不是挥舞,将路两边伸出来的枝条砍掉。
暴风雨刚起。
张为民就已经全军东撤。
在这一片山区打了两年“游击”,哪不知道暴雨后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