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茅屋中,飘着淡淡的酒肉香气,满头白发的老者倚榻而坐,宽袍微敞,银发木簪,他枯木般的淡褐色面容上,一双慈祥睿智的眼望着跪坐在对面玄衣纱帽的青年,静静地等着他说话。 外面的童儿执着火种进屋点起了油灯,跳跃的灯火下,青年慢慢摘下了纱帽,露出一副俊逸非凡的容颜来,这青年一双桃花凤眸半垂着,容色直是耀人眼目,却是那公子成。 “许久未见先生,先生可好?”公子成微微低着头,平淡的嗓音仿佛没有起伏。 “尚好,难得今日见你,说吧,这些时日在做些什么?”周先生点点头,看着他的眼神带着满溢的慈爱。 公子成顿了顿,珠粉色的唇轻抿了抿道。“劳先生相问,小子近日诸多烦忧,不胜其扰,特来寻先生求教。。” 周先生看他一眼,倾身执壶给公子成倒了杯酒,淡绿色的酒水在灯火下折射出水晶般的光亮,徐徐入杯,立时一股清香便飘散开来。 “子瞻,何以不快?”周先生说着,把那酒杯推到公子成面前,重又靠回榻上。 “先生,齐后欲取我性命,小子不知当不当出手。”公子成双手扶膝,腰背挺得笔直,一双黑玉般的眸子盯着那黑色的漆杯,长长的眼睫低垂着,眼睫的阴影映在玉色的面颊上,有如蝶翼。 “子瞻啊,如今大齐虽击退了魏国,使之称臣,却是让大梁不安,视之为敌。这些年齐太子屡屡失德,你这长年在外带兵的公子,如何让齐后安心?”周先生打开身边的香炉,拿铜勺舀了点儿香末撒入炉中,沉浑的声音混着那浓浓的檀香味儿在屋中回荡开来。 公子成垂首聆训,十分诚恳地道。“请先生教我。” “子瞻啊。”周先生放好香炉,枯木一般的手指拂上面前的酒杯,摇了摇头道。“你说自己无意帝位,如今却在外为国招揽贤能,在内又为齐国军士拥护,这许多年来,有功无过,国中有这样一位白璧无瑕的公子对比她那孩儿,子瞻,若是你是齐后,你会如何?” 公子成眉头一皱,珠粉色的唇动了动,低头思考起来。 “子瞻,两年前你一战成名,成了这大齐与大梁都推崇的将帅之才,如今你兵权在握又有贤名,齐后是不会罢手的。”周先生看着外头渐隐的霞色,温声道。“你若不为帝,必然为太子忌惮,他日这国君之位到了太子手上,你便是战功再盛,怕是也性命堪虞了。” “先生说的是。”公子成点了点头,低声道。“我无亲族可依,唯善争战,为良将可以,至于封帝,暂不敢想。只是齐后屡屡欺我,再放任她不得,小子才与她一点教训,只望她能明了,我已不是当年那个青涩少年,可以任她欺辱了。” “嗯,这个毒妇,也当受些教训了,让她知晓些进退也好。”周先生打量着公子成,温声道。“子瞻,你得了这个圣贤的名声,今后更加需得自省自身,切不可任性为之,乱了长久的打算。” “是。”公子成抬眸看向周先生,面色肃然地起身向后退了两步,伏地拜倒道。“请先生随我下山罢。” 周先生摇了摇头,呵呵一笑,枯槁的手指在木几上敲打了几下,捋了捋稀白的胡须笑道。“子瞻,我老矣,当不得差使了,姜太公八十三岁出仕,老夫八十有二,却不是神仙,已是行将朽木之人了,如何助你?” “先生。”公子成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他抬头看向周先生,眼中的渴望看得老人不由一声叹息。 “唉……子瞻啊,我周元出山,是为你,还是为齐国?” “先生相助的,自然是小子,小子一直奉先生为师为父,今日所求也是为自身,与家国无关。”公子成说得很是坚定,他诚恳地道。“请先生应我所求罢。” 周先生见公子成依旧不肯起身,叹了口气道。“子瞻,我是大梁国戚,也是你的舅公,若逢争战,助你便是助齐,身为国戚,我助齐成就霸业,与叛国有何分别?莫说是你,便是那庙堂之上的齐王相请,我也不会下山的。我老矣,只愿在这山野间终此一生,不愿再参与这世间纷争了。” 听到这话,公子成沉默了会儿,他慢慢起身,又向着周先生行了个跪伏大礼,涩声道。“先生是子瞻至亲,子瞻只想奉行孝道而已,如今天下已乱,小子是恐先生有所不测,是以相请。” “你的心意我怎会不知,好孩子,老夫一生算计,深恐天不容我,却想不到,到老还有你惦念于我,够了。”周先生说罢,抬袖沾了沾眼角的浊泪,起身扶起公子成道。“回去罢,今日,我不留你了。” “是。”公子成见周先生态度坚定,只得起身整肃了衣裳,向着周先生深深一揖,拿过一旁的纱帽戴上转身大步离去。 周先生看着公子成消失在门口,摇了摇头叹道。“唉,世人只知公子成果决无情,却不知他的伤处,这孩子,又是何必?” 那点灯的童儿上前来添酒水,闻言仰头不解地道。“先生不是常说山上冷清么?随公子去不好么?” “如今乱世将至,哪里能有齐梁二都安宁?子瞻虽有帝王之志,却奈何心地太过良善,终究难于成事,我跟随他下山,也不过是给他操两年心,他怎么会全然听从于我?这孩子,只可为良将,难为帝君啊!” 周先生轻叹了声,拿过一旁的长柄玉如意轻敲了那童儿头壳一下,敲得那小童直是哇哇乱叫。 “先生不喜,小子不说便是了,如何以如何击我灵台?不好了,不好了,要痴傻了!”那小童说着,抱着脑袋跳了起来,哀声连连。 “什么灵台神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