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天康十六年,魏国质子公子宁在齐被杀,次年九月,魏向陈借兵二十万,征讨大齐,乱世伊始。 …… 天康十九年,初秋。 碧青天,黄草漫无边,斜阳如残血,鸿雁复南迁。 初秋正是风清气爽的时候,官道两旁的长草轻黄,风过如波,配上远方如血的夕阳,一片诗情画意。 官道上一辆驴车慢悠悠地行进着,车上一个十八九岁的布衣青年,带着个黑瘦的儒袍少年一道躺在车上的包裹堆中,任由毛驴拉着前进,跟在一队行商后面,倒是好不惬意。 少年人一边往青年和自己的嘴里塞着果脯,一边看着那夕阳道。“勇哥,这都走了快两个月了,啥时候到梁都啊?” “快了,老实坐着吧。”勇看了叶子仪一眼,挥了挥手,算是打发了她,大嘴一张,却是等着她喂食了。 答话的勇黑色的长发扎在脑后,剑眉星目,白净的脸上有两个若隐若现的酒窝,一身棕黄色的短打布衣,却是跟叶子仪在公子成府上见到的大相径庭。 叶子仪往勇嘴里丢了颗桃脯,郁闷地道。“这成天的看着这草,看都看腻了。” 勇没有搭话,继续张嘴等吃的,叶子仪把手绢里的最后一块果脯丢进嘴里,把那空手绢一抖,含糊地道。“没了。” “啧,买得少了。”勇见没了吃的,把眼一闭,又要装睡了。 叶子仪也懒得再说,看着那霞彩漫天的晴空,也发起呆来。 战乱时候,大道上行人稀少,叶子仪和勇自打拜别屈公下了东华山,直是走了一个多月,才终于跟这个商队搭上了。 这商队规模不小,十几辆大车,足有三四十的护卫,叶子仪闲来无事,窝在毛驴车上打量着那些或骑驴或骑牛的剑士,总觉得画风有点怪异。 商队走得缓慢,将将日暮时分才选了营地扎营,勇下车和一个车队中的老者闲聊,叶子仪也没什么事做,便在这营地边上转悠起来。 走着走着,她在一驾大车边忽然听到了一阵哭声,那哭声压抑轻细,似乎是个孩子的声音。 转到那马车后,叶子仪终于找到了那声音的来处,却原来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正窝在马车后头抹眼泪,这少年很瘦,脸上带着些微时人常有的蜡黄,见到叶子仪看他,少年抹了把泪,起身就走,经过叶子仪身边时,他抬起红红的眼儿看了她一眼,低着头快步离去。 “啪!” 一卷竹简正掉在叶子仪脚边,她拾起来一看,却都是些歪歪扭扭的符号似的东西,看了一会儿,她好不容易看明白了,这竹简上刻的是梁国文字,记的都是些日常账目,只是刻字的人手艺不佳,一时让人认不清楚。 叶子仪见那孩子还在低着头往前走,开口叫道。“哎,你东西掉了。” 那少年一僵,转过身来看了眼那竹简,紧紧地抿着唇,好半天才挪步到叶子仪身边,苦着脸弯腰低头,双手把那竹简接了过去。 见那少年盯着手里的竹简转眼泪,叶子仪有些不忍,问他道。“小哥儿有什么难事么?” 少年捏着手中的竹简,抬袖抹了抹眼角道。“小子无能,这账目我实是看不明白,今天再算不出,怕是要给降为杂工了。” “这个没有多难啊,”叶子仪见少年抬着一双红红的兔子眼儿乞求地盯着她看,不由叹了口气,伸手拿过竹简道。“跟我来。” 两人走到一处营火旁,叶子仪就着火光把那竹简细细看了一遍,发觉这里头记的都是每月商队的固定用度,只要做个乘法就解决了,当下,她随手列了个算式,没有一盏茶的功夫,便把那竹简上半年来的各项开销用度给整理好了。 看着叶子仪拿着根树枝在地上涂涂画画,那少年眼越瞪越大,直到她把所有的账目都算好了,叮嘱少年不要忘了数字时,那少年还在傻呆呆地盯着她。 “怎么了?”叶子仪一出声,少年像惊醒了似地回过神来,双眼大亮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先生请在此地等我,我、我去去就来!”那少年说着,一脸喜色地跑了开去,只留下一脸懵然的叶子仪在火堆旁傻傻地举着那竹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看了眼天边隐退的霞色,叶子仪不想惹事,放下了竹简起身要走,还没迈步,就听那少年的声音远远传来。 “君子莫走!且等一等!” 叶子仪没想到这少年回来的这么快,见走不脱了,只好停下来看着他气喘吁吁地跑到身前。 “君、君、君……”少年弯着腰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倒过气儿来,对着叶子仪跪拜道。“请君子稍候,我家主人立时便到。” “你家主人是谁?他见我做什么?”叶子仪后退了一步,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年,她忽然有种转身就走的冲动,这样大的礼,她知道有多郑重,虽然是受了礼遇,她可不觉得是什么好事。 “君子,我家主人姓王,乃是琅琊十三郞的旁系,建康儒商。主人最是爱才,知先生大才,愿请拜见。”少年伏在地上,身子匍匐成了一团,可以说非常之恭敬了。 听到这里,叶子仪的脸色有些冷,她俯视着那少年,清冷地道。“我几时许你相告主家了?” “这……君子莫罪,君子莫罪,奴知错了,君子息怒。”时下文人的地位是很高的,似这少年一般的家奴,叶子仪做为被主人看重的高儒,她只要说这少年不敬,主家就要打杀了以示敬重,是以,少年听到这话,刚才的窃喜全不见了,抖得直如风中落叶。 “退下吧。”叶子仪看了眼那少年,举步走到刚才用树枝写算式的地方,抬脚一划,把那地上的算式都抹平了,这才松了口气。 叶子仪很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