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三月之后,东升的朝阳已经逐渐炽烈。
迈步进入太学的简雍步伐不复往常轻快,脸上的表情甚至还有两分悲壮之感。
这倒也并不奇怪,毕竟寻常时简雍的衣冠往往突出一个安然闲适,太学子私下议论称简先生颇有名士之风。
而如今的简雍穿上了红黑官袍,佩铜印黄绶,戴二梁进贤冠,虽别有一番风度,但却让简雍极为不习惯。
但与之相比,他更为担心的还是接下来需要面对的事情。
迈着僵硬的步伐,对太学极为熟悉的简雍几乎不用刻意去寻路,等回过神来便已经站在了一间教室前。
经过一年的时间,如今太学与去岁的一无所有之态相比,自是大不相同。
但在施行分科三舍之制的情况下,学子愈来愈多,学官博士的短缺之态也愈发严重。
有鉴于此等境况,孔明与玄德公商议一番后决议,将此前科举高中者当中成绩优异者擢升为助教,并分别授其课本,与学子们共同研而学之。
另外便是请士元、孝直、子敬、黄夫人等暂且劳累一年领学官之职,好控制教学方向。
简雍如今便是暂时兼任了文典科当中的辞令学官,今日便是第一次授课的日子。
只是,想想要与稚童开蒙并影响其终生求学之路,能与蛮酋谈笑自若、和羌胡将军妙语横生的简雍,便不自觉的紧张了起来。
但简雍向来也不是婆婆妈妈的性子,在教室门口犹豫不过几息,便心下一横推门而入。
简雍并不是没见过稚童。
活的、死的、饥饿的、富态的、痴的、傻的、愚的、聪慧的、伶俐的、惹人喜欢的。
但从未见过几十个孩子整整齐齐坐在那里,挺直脊背望着他。
澄澈无暇,其中满是对读书的懵懂与渴求,灿若星辰。
于是简雍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孔明所说的“炎汉当兴于学也”的深层含义。
不过坐在其中的还有一个不太和谐的身影。
褪去将军甲摘去战时鍪,着倜傥之服戴鶡冠,面如冠玉有翩然风度。
那人对简雍眨眼笑笑,随即作乱似的起头道:
“学官起居毋恙!”
于是一群小孩子们参差不齐起身或拱手或作揖:
“学官起居毋恙!”
于是简雍此前的所有不安感便皆尽褪去。
与学子们简单介绍过自己后,简雍便也直入正题:
“某乃辞令学官。”
“《尚书》当中,辞有讼意,乃秉公理正之言,辞乃命令,乃以上对下的勒令。”
“辞令学,便是知百族风俗,悉番邦民情,秉大汉之言调令番邦,以安天下。”
这是简雍花了一晚上精心制定的提纲教学之语,但很明显还是有些高估了这些稚童:
“学官,什么是讼?”
“学官,何为风俗?”
“学官,学这个辞令能令日子安定吗?”
“学官……”
简雍摆摆手示意学子们安静,随后沉思不过一息便定了新的教学方法。
只见他指着坐在后方身材颀长头戴鶡冠的美君子道:
“不如先来让马将军来讲一下,羌汉为何是兄弟。”
将军的名号顿时博得全场赞叹和瞩目,于是马超只能笑着起身到台前与简雍一起教这第一堂辞令课。
等到半日过去,简雍作别了马超,拖着身体回到太学的公房,将自己摔到了榻上。
鲁肃从公文和书本当中抬起头,见状笑道:
“宪和授课,可如所想?”
简雍双眼盯着屋顶房梁,木然答道:
“今日方知吾幼时家父多不易也,幸而有孟起襄助。”
鲁肃闻言捶了捶腰部,好奇道:“马孟起?”
点点头,简雍的脑袋也重新转了起来,叙述也渐渐流利起来:
“辞令学,乃是为学子开眼看寰宇,以好胸怀天下。”
“辞令上佳者可为使通行百国宣上朝威仪,辞令学中者也能于汉境内安蛮獠杂胡使其沐汉风,逐渐与汉儿无异。”
“至于马孟起,我曾与其说天下人皆知其母为羌人,想熄人耻笑,最易者莫过于善用锦马超之名号,令汉羌不分彼此。”
“他今日所来,乃是为见这些学子,让他们不至于对羌人有所轻视。”
简雍一番娓娓道来也让鲁肃点头:
“若如此说,则马孟起行事正中我等下怀。”
简雍点头:“是极。”
些许杂谈说过之后,简雍倒是忽然想起一事:
“据我所知,孔明授水利、黄夫人授工学、孝直授韬法、张神医授医庞士元教策论。”
“那今日晡时的农学,乃何人所授?”
鲁肃将脑袋重新埋了下去忙碌,闷声道:
“自是玄德公。”
“玄德公?!”
简雍闻言顿时跳起:
“这若不能亲眼目睹,何其憾也?”
“子敬与我同去?”
鲁肃笑着摇摇头,指了指桌上摊开的书本之类。
但简雍可不管这个,回过身来拖着鲁肃便走:
“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