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月娥跟着父母从顾清清的婚宴上回来,坐下休息了一会儿,她便单刀直入地问:“爸!妈!你们年纪大了,家里的房子也没了,不如跟我去省城吧!方便照顾你们。”
赵老汉抽着烟,蹲在门槛上,半天不吭声。
想起三个儿子对他的绝情,他的确恨不得离开十万八千里,眼不见为净。
只是女儿在省城就是个临时工,一个月就那么点钱,他们去了,那点工资怎么够花销?
赵婆子也是这个意思:“月娥!我和你爸在村里被人当笑话看,真想跟着你走得远远的。可你每个月挣那么点钱,够养活我们俩老的吗?我们去了住哪儿?
省城不比咱们村,睁开眼睛就要买,连一滴水都要钱,我们去了你能养得起吗?”
“妈!您什么都别管,只管跟着我走就是。”
赵月娥不想把自己的事大大咧咧说出来,怕三个哥嫂知道了不让父母跟着她离开。
“到了省城自然有活路,房子没了,就剩下点田地,要不要都无所谓。最关键是我不在你们身边,万一有个病痛啥的要找谁帮忙?
清清说得对,再苦再难,也得把你们带在身边。小时候你们养我大,如今也该我养你们老了。跟我走吧!干一辈子了,该歇歇了。”
抽完烟,赵老汉将烟袋收起来,看着女儿:“月娥!你老实告诉爸,你在省城到底做什么工作?
为什么想着要把我们带上?知不知道带上我们需要多大开销?”
“知道。”赵月娥的视线落在父母身上,不答反问,“爸!妈!是不是你们还想着你们的三个儿子?不想跟着我走?”
赵婆子瞬间落泪:“我想着他们做什么?那三个就是白眼狼。我和你爸辛辛苦苦把他们养大,给他们娶媳妇带孩子,老了老了还要把我们赶出来。
全村的人,乃至整个镇的人都在看我和你爸的笑话。你当妈不想离开这里,是怕你在外边养不起我们。”
赵月娥没说什么,看向了赵老汉:“爸!你呢?是想留下帮儿子干活,还是想跟着我走。”
“我们去了你有没有办法保证我们不用再回来?如果能保证,我和你妈肯定跟你走。”赵老汉叹了口气,“你爸活了一辈子,也是要脸面的人。
不能走了后还得回来看他们的脸色,那样倒不如不走,就一直忍气吞声地在家里待着。”
“不回来了,我在单位有分房子,一个套房,足够咱们父女三个住的。”
女儿的话让赵老汉眼底吃惊:“你在单位有分房?这么说你不是食堂里的临时工?”
再傻他也知道,临时工怎么可能分到房子,顶多给个宿舍床铺。
“不是。”赵月娥苦笑,“那是为了忽悠三个哥哥编的瞎话,其实清清带我去找的工作是翻译,我是省外贸局的英语翻译。”
“翻译?”赵婆子诧异,“那是什么工作?干什么的?”
赵月娥解释:“就是外国人说的叽里咕噜的话,我能翻译成普通话。”
赵老汉和赵婆子两人相互看了看,都觉得惊奇,他们家女儿什么时候学的那玩意儿?
为什么他们不知道?
“这都是跟李博堂学的,那些年我不是被他迷惑了吗?他教给我许多知识,其中学得最好的就是英语。”
说起这事,赵月娥的心里很难过,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一大块。
漏着刺骨的冷风,下着寒意森森的白雪。
“那些年我不是疯了,也不是在胡言乱语,是在学英语。清清被你们请来,她听懂了,后来利用她的关系给我找了份工作,就是省城外贸局的翻译。
为这事,她还被人算计了,被抓去了公安局,好在后面她又平安无事出来了。”
女儿的话,听得赵老汉和赵婆子目瞪口呆。
原来如此,难怪女儿说要带他们去省城。如果这事是真的,那他们岂不是苦尽甘来?
“月娥!你说的是真的?”赵老汉难以置信,“没有骗我和你妈?”
赵婆子回过神来,也问女儿:“你是不是病还没好?怎么说的话听起来那么让我不信呢?”
赵月娥看了看她老爸老妈,很认真地告诉他们:“我没有骗你们,不信跟我去省城住一段时间就知道了。
只是不能告诉村里的任何人,我不想惹麻烦。家里的三个哥嫂是什么人你们也知道,要是找到我单位胡闹,肯定没有他们好果子吃,到时候我是帮还是不帮?”
“这个爸知道,肯定不会跟人瞎说。”赵老汉困难地吞了口唾沫,望着眼前淡定如斯的女儿,“月娥!你保证爸妈跟你出去了,往后都不用再回来?”
走在路上,被人指指点点,报以同情,怜悯,嘲笑,讽刺的目光,他已经受够了。
真出去了,打死他都不想再回来。
一把年纪了,没想到老了还要被人戳脊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