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狱!
这地方朱高煦颇为熟悉。
毕竟他才刚刚从里面出来。
只是这一次,汉王爷是来探监的。
大狱最深处,一个僻静牢房,外面有禁军甲士值守。
而牢房里面坐着的人,赫然正是曾经的太孙心腹,戴纶戴先生。
朱高煦走到牢房门口,禁军甲士不敢阻拦,老老实实地打开了房门。
戴纶一见到汉王爷前来,当即起身跪倒在地。
“臣戴纶见过汉王殿下!”
“起来吧!”
朱高煦淡淡开了口,直接道明了来意。
“本王今日前来,是想请你解惑的,你究竟受命于何人,又为什么要做这一切!”
蛊惑太孙谋逆造反,戴纶早就注定必死无疑,甚至会抄家灭族!
可朱高煦想不明白,戴纶为了坑害朱瞻基,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这样当真值得吗?
甚至他这位汉王爷,都从未见过戴纶,除了那次朝堂争辩,二人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这未免也太让人难以接受了些。
戴纶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所以神情一直都很淡然。
“殿下,听臣讲一个故事吧!”
朱高煦点了点头,命人将自己带进来的茶水摆上。
二人就这般席地而坐,自顾自地喝着茶水。
“臣原本出身自书香门第之家,奈何家道中落,到了臣这一代,已经称得上是贫寒交加了。”
“为了生计,也为了奉养家中老母,臣不得不一边参加科举大考,一边前去游学赚取微薄利润。”
又是一个杨士奇!
戴纶的经历,与杨士奇何其相似。
朱高煦心中一动,继续静静听着。
“直到臣侥幸高中进士,有了朝廷的俸禄,日子才算好过一点。”
话说到这儿,戴纶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似乎高中进士,这是他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事情。
可没过多久,他脸上的笑容就尽数收敛了。
“高中之后,臣本以为,接下来摆在臣面前的,会是锦绣前程。”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反倒是一场令人绝望的噩梦!”
原来戴纶高中进士的时候,不过堪堪名列二甲末尾,差点成了同进士出身,所以才华并不算出众。
按照大明朝廷的制度,这等名次的进士,要么外放为地方官员,要么扔进各部寺监出任刀笔小吏,慢慢历练熬资历。
戴纶很幸运,也很不幸,他被扔去了江南苏州府任同知。
知府同知,无定员,正五品,算是知府的秘书长,负责分掌地方盐、粮、捕盗、江防、海疆、河工、水利以及清理军籍、抚绥民夷等事务。
起初同榜进士还都在羡慕,戴纶得了这么一个肥差。
毕竟天下皆知江南可是膏腴之地,随便伸伸手就能吃个盆满钵满,满嘴流油。
可那个时候的戴纶,正是意气风发、满腔热忱的时候,他渴望上报朝廷、下安黎民,一身正气,两袖清风。
结果是什么,就显而易见了。
因为戴纶的“不配合”,他不但遭到苏州府士绅豪强的敌视,多次派遣贼人强寇袭击刺杀他,而且还被自己的顶头上司苏州知府全力打压,彻底沦为了一个透明人。
那个时候,别说做出一番政绩得以晋升了,戴纶每天朝不保夕,连性命都有危险。
双重打击之下,戴纶对大明官场失望透顶,或者说对大明朝廷失望透顶。
他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是为了朝廷为了百姓,为何会落得个这般下场。
他更加想不明白,堂堂一州知府百姓父母官,为何要与那些士绅豪强勾结在一起,侵占田地庄园,搜刮民脂民膏,迫害地方百姓!
戴纶不止一次地上奏弹劾过自己顶头上司的所作所为,可不出意料地全都石沉大海,连丁点回复都没有。
反倒是因此彻底得罪了他的顶头上司,戴纶好几次差点“意外死亡”!
偏偏这小子年轻气盛,就这般硬挺着在江南任职三年,直到朱高煦推荐顾佐出任左都御史一职,早就注意到戴纶的顾佐,立马就把他调回了中央朝廷委以重任。
这其后事情就简单了,顾佐查办了那个苏州知府,而戴纶就是一个翻版顾喷子,只要官员有不法行为,逮谁喷谁毫不留情,戴纶也因此被上下官员痛恨敌视。
仕途得贵人提携,可生活却依旧艰难。
戴纶的老母得了一场大病,使得戴纶耗尽了家财,甚至还欠下不少债务。
那是一个寒冬,这位御史大人穷得家中连炭火都买不起了,可他的老母不能感染风寒,否则铁定熬不过这个冬天。
该怎么办?
那一刻,戴纶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