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少年穿着双鱼纹朱衣, 腰缠碧玉带,正是长安城小郎君最时兴的打扮。
他的面容也煞是俊朗,目如朗星,鼻梁挺括。少年未褪的青涩稚气中和了这一丝与兄长相似的凛然, 使他看起来颇为可亲。
这熟悉的面容, 不是霍光又是谁?
江陵月对他也是极有好感的。毕竟她第一次穿越到西汉,从惊慌失措中醒来的时候, 碰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霍光。
两人后来一起住进了骠骑将军府。可惜的是, 由于江陵月入宫后麻烦事就一桩接着一桩, 他们压根没碰到过几面, 更遑论一起坐下来好好聊天了。
今天能在平阳公主府遇见,也是意外之喜。
江陵月冲着他摆了摆手:“阿光啊, 你也是来赴长公主的宴会的么?你阿兄呢, 他今天来不没来?”
熟稔的语气, 冲淡了数日不见的生疏。
霍光也看到了江陵月,紧绷着的唇角一松,漫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使他的面容更加柔和。
“阿兄他最近忙于军中之事。长公主的帖子送到了, 他就说让我代替他参加。”
江陵月了然地点了点头。
对哦,马上就要第二次河西之战了啊。难怪这几天她都没看到霍去病的人影, 想来是在为出征做最后的准备呢。
至于霍光……
江陵月侧目望向他。少年眉眼平和、自在从容。初来乍到时的局促几乎消失不见, 俨然是土生土长的长安贵族少年。
这其中,霍去病一定花费了不少心力。
他对这个弟弟,果然用心。
比如说,让弟弟代替他参加平阳公主的宴会,就是既能抬高霍光的身价,又能让他大涨见识的手段之一。
“咱们走吧。”
既然碰上了熟人, 江陵月自然选择和他一起走。两人灵活地穿行过一辆又一辆的车驾,成功引得其他车上的人纷纷侧目。
是谁?这么不讲究?
非长安土著的两人丝毫不知情,开宴前的“堵车”对长安人来说可谓司空见惯。
他们并不是真的一时间错不开,更多时候是为了个先来后到的顺序,暗地里较劲儿呢。
像今天这一男一女,一见到拥挤就自己下车走进门的,可以说是异类中的异类,不讲究身份到极点了。
长安贵族们正要仔细端详他俩,突然却像被卡住了脖子似的,纷纷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情来。
见鬼!
那朱衣少年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观其面容,却与他们记忆中的某个杀神有五分相似。
贵族们立刻想起前段时间的一条新闻——据说,骠骑将军把远在河东郡的弟弟带来了京城。
不会,就是这一位吧。
那女子呢,就更加细思恐极了。
她一身雪青色的曲裾深衣,落落清华。迥异于长安的其他小娘子,有一种独特的从容气度。
贵族们思索了半天,也不记得圈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位夺目的少女。
除了今日宴会的主角。
江陵月,江女医。
……不会就是她吧?
原本想出言讥嘲的人,都及时住了口,目送着江陵月和霍光一起迈进了平阳长公主府的大门,又被仆僮殷勤地迎接走。
好险。
他们纷纷松了一大口气。
差一点就要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得罪人了。而且得罪的,还是一位传说中医术超绝的医生。
江陵月倒是没注意到这些目光。此刻,她颇生出一种后世逛名胜古迹的感觉来,兴致勃勃地遥望着长公主府宽阔的大门。
“对了阿光,你阿兄好像就是在这里出生的诶。”
她冷不丁说道。
霍光听了,险些呛咳出声。
他比江陵月对周围的目光敏感些,更兼心思细腻,转念一想就想透了前因后果。只是看着江陵月似乎并没有察觉,不想破坏她的好心情,所以才没有说出口。
没想到,就听到了这么惊世骇俗的一句话。
他目光复杂地看向了江陵月。
江陵月无辜地回视了过来:“怎么了?”
她又没有说错。
如果说,整个汉武朝风水第一好的地方是未央宫的话,第二就是平阳长公主的府邸了。帝国双璧都是在这里出生,卫子夫也是在此地被刘彻看上后带回宫中的。
平阳公主府,一款刘彻专属的欧皇卡池。
抽就送对匈奴宝具大礼包。
换个角度想想,汉武朝风水最差的地方呢?江陵月觉得非甘泉宫莫属。李敢是在这里死的,刘彻人到中年也差点在这儿嘎了。
大名鼎鼎的巫蛊之祸,也是因为他在甘泉宫养病时期,被人为阻断了和长安的通信,才会酿成长安城五日五夜的腥风血雨。
如果下次能去甘泉宫的话,她非得亲眼瞧一瞧这地方有什么邪门之处才行。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
“陵月你啊,在陛下面前那般得重用,竟然还在担心能不能随驾去甘泉宫不成?”
迎面飘来一阵怡人的香风,旋即就是一声笑语。江陵月一听就知道,原来是府邸的主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