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听说了史夫人等人的谋算, 也是惊怒交加。他只是个没有胆量的纨绔,依仗着祖萌,醉生梦死地度日。他在家中纵然被母亲和二弟压制着, 心中也是憋屈, 但也忍耐了下来,是为了什么
这可不是因为孝顺, 是怕被母亲狠心告发忤逆,宗族会问责, 而后朝廷也会因此而夺去他的爵位。为此, 他只得对着史夫人曲意顺从, 眼睁睁看着母亲以要子孙在膝下尽孝的名义, 让二弟住进了荣禧堂。他考虑着,母亲年岁已高, 自己总能熬得过她的, 自有可以扬眉吐气,成为荣国府真正主人的那一天。
谁曾想, 母亲为了宝玉,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来,安郡王府是好得罪的么眼下是嘉仁帝当政, 维护贾家的仁安帝已经禅位成了太上皇, 一朝天子一朝臣。父亲已经去世多年,太上皇也未必肯为了贾家惹了一身骚, 看皇上处罚的架势,安郡王府必是把其中原委和盘托出了。
也幸亏安郡王府为了黛玉的名声, 没敢传扬出去,不然,贾家在得罪了文官之后, 又要被宗室同仇敌忾了贾赦心中叫苦不迭,深怕安郡王府不肯善罢甘休,日后报复到自己头上来,谁叫自己是荣国府的正统袭爵人呢
贾赦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他立刻拿了几件名贵的古董,厚着脸皮去安郡王府拜访,向安郡王和世子赔礼,诉说自己对此是全然不知情,都是老太太和二房的主意,他在家中是完全做不得主的,这在京城里是尽人皆知,还请王爷和世子体谅云云。
安郡王父子对着贾赦是既看不上,又带着些可怜之意。王爷还记得,贾赦的祖父祖母还在世时,他在贾家也是极受宠爱的,鲜衣怒马,游荡不羁,活得快活得很。贾赦那时还年少,长相不错,并不是如今这付酒糟浑浊的模样,言语行止还算得上风流自赏,有些像贾宝玉的性子。若不然,便是太上皇再支持,张家也不肯把女儿嫁给他的了。
这也是安郡王对贾家的算计特别愤恨的原因,在他看来,那贾宝玉简直就是第二个贾赦,贾家这是拿着他们安郡王府当张家了么什么贾宝玉有才情,有学问写几首语句华丽,情态缠绵的诗文就是个才子了,哪个士人不会舞文弄墨,能出头的有几人就是被视为老纨绔的贾赦,其实他也是精通金石古董鉴别之道的,真的落魄的,还能凭借这个混日子呢。这方面,贾宝玉真还未必能比得上贾赦呢
父子两人知道贾赦在家就是个傀儡摆设,对他倒也没有怪罪的意思。贾赦长长松了口气,陪着笑脸告辞而去,从头到尾也没想起对黛玉的情形问上一声。他和贾敏一向都不太亲近,何况对黛玉这个没见过几面的外甥女呢
世子默然地望着贾赦的背影,无声地叹息了一声。他此刻心中对李清波充满感激,还有一阵阵的后怕,若不是她管家细致,万一给贾家抢到了先手,安郡王府可就是尴尬之极了。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若是捏着鼻子把黛玉嫁给贾宝玉,谁也不能保证,她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张氏呢
贾赦是无辜的,但贾政那一房却不是,安郡王府觉得他们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决定再给二房一些教训。史夫人千般算计,不就是为了她的宝贝儿子、宝贝孙子么,安郡王在京城里多年积累下来,还是有些人脉的,他断然出手了。
安郡王不想去动贾政,他浑浑噩噩得过了半辈子,这一生也就是这样了。安郡王反击的目标定在了贾政的儿子身上。
没多久,贾珠在兵部的日子就变得不好过起来。他日常的告假,上司再没有那么爽快批准了,说道部门里事务繁重,人手短缺,大家都很辛苦,他时常告假,旁人已经有意见了,以为自己拿了他的好处呢还对着他旁敲侧击,表示若是真的吃不消,也不能硬撑着,毕竟家中上有父母,下有妻儿,身体才是最重要的。隐隐约约的意思,是劝他干脆辞官吧,保住些体面。同僚们平素对贾珠也早不忿,见上司转变了态度,自然也跟着讥讽附和。
贾珠又气又羞,只得厚着脸皮,装做没听懂,含混了过去。他勉力支撑了一段时间,直到把自己又累病了,还挣扎着要去上衙门。王熙凤看着倒惊奇起来,不明白贾珠为什么要如此勤勉
贾珠心中苦涩,他如何向王熙凤解释呢,他心中很清醒,他们二房看着在荣国府地位尊贵,其实处境堪忧。眼下他们能享受到的一切,实际上是从大伯那里偷来的,只是因为祖母的偏爱,才让他们分润到了不该得到的好处。他知道,这行径叫做鸠占鹊巢,但是他们这一房是受益者,因此也就当做不知了,长者赐,不可辞,不是吗
但他也时常会忧心,祖母年纪已大,还能活多少年呢到那时,他们这一房就没有了尽孝的理由,伯父可以名顺言顺地把他们赶出荣国府,二房自此就沦为了旁支。旁系比起主脉来,可是天差地远的父亲不过是个五品官,仕途上不会有更大前途了,自己若是失去这个官职,那一家三口日后的生活怎么办,依靠着父母过活么那么等兰儿长大后,怎么看待自己这个白身的父亲
贾珠把这个思虑向王熙凤说了,王熙凤也一起着急起来。她如今和贾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