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房玄龄并未意识到荆王所为有何不妥。 身为亲王却礼贤下士,性格温润谦虚低调……是以房玄龄对其印象甚为不错,虽则知道荆王结亲与房家必有所图,却想着能够给三子遗则结上这么一门亲也算不错,起码保住一世富贵。 然而其结交统兵武将、刻意经营名声,再加之今日这般急切的登门求亲,种种迹象联系起来,似乎当真予人一种“所谋甚大”的忧虑。 若是果真有着那般野心……李二陛下岂会不知?房玄龄对于李二陛下的心性手腕再是了解不过,荆王这等伎俩如何瞒得过他?怕是此刻正隐忍待发,就等着荆王露出迹象,而后以雷霆手段一举铲除! 反正杀兄弑弟这种事,李二陛下又不是第一次干…… 想及此处,房玄龄不由得心中一寒,一阵后怕,亏得自己还想为三子遗则寻托一世富贵,若是当真与荆王结了亲,十之八、九要被牵扯其中。 自己当真是一时执念,以房家现在的声望,加之他房玄龄和房俊父子两代经营出来的局面,既有官职权势又有荣宠圣眷,足可保得家族百年昌盛福泽绵延,又何必再去攀龙附凤画蛇添足? 福气不能被一家全都给占了,过犹不及…… 沉思良久,房玄龄轻轻吐出口气,赞许道:“这次是为父思虑欠妥,二郎所谋乃是正途。” 房俊道:“还是父亲教诲之功,这一次怕是得罪了荆王殿下,不过正如父亲您说的吃亏是福那般,虽则得罪了荆王,甚至也会惹起皇族的不满,认为吾父子欺人太甚持宠生骄,可毕竟皇帝会安心,这才是最重要的。所以说,这件事其实越多人知道越好。” 最后这句话可谓意味深长。 房玄龄颔首微笑。 又说道:“褚遂良要回来了。” 房俊微微一愣:“这么快?” 因为魏徵将一些手稿托付与褚遂良,希望褚遂良能够在他死后将之公布于众,而褚遂良却从中两面三刀,故而恶了李二陛下,将至责罚贬谪。却不料这才过了多久,李二陛下便要将之起复? 房玄龄面色微沉,沉吟道:“此事有些不寻常,昨日傍晚,长孙无忌入宫,而后便传出陛下将擢升褚遂良为谏议大夫之消息。” 房俊自然知道老爹所谓的“不寻常”为何。 诸般事端加在一处,李二陛下现在对长孙无忌之信任早已不复以往,门阀和皇权之间的冲突亦使得这原本紧密无间的两人隔阂日深、渐行渐远。可偏生实在如此局面之下,长孙无忌进了一次宫李二陛下便将贬谪的褚遂良起复,还升了官…… 这不仅有悖于常理,更与李二陛下之性情不符。 长孙无忌、褚遂良…… 房俊忽然激灵灵打个冷颤,这两人看似并无多少相干,但事实上却又一个共同的身份——极力扶保晋王李治成为太子并且最终问鼎帝位的从龙功臣! 难道现在长孙无忌等人便已经全力扶保晋王李治争储? 可李二陛下又开始亲近本已疏远的长孙无忌、褚遂良等人,又意味着什么? 是难忘旧日患难之交情,还是本就属意晋王取代太子,不过是顺水推舟,默认长孙无忌等人发起争储之斗争? ***** 刚刚过了晌午,荆王李元景亲至房府提亲却遭受拒绝的事情便传了出来,朝野上下议论纷纷。 有人说房家父子志趣高洁,已然尚了一位皇家公主,自然不肯再尚另一个郡主,否则房氏一族岂非成了不是外戚的外戚?房玄龄君子端方,房俊志向远大,两父子皆是一般的心高气傲,如何愿意沦为皇族的附庸? 亦有人说房氏父子不知天高地厚,这般莫大的福泽竟然能够拒之门外,实在是其蠢无比,太过清高骄傲。 皇族之中更是骂声一片,即骂房氏父子不识好歹,又骂荆王愚蠢丢尽了皇族颜面。 荆王府中,李元景气得一脚踢飞了一个案几…… 堂上尚有两人,一个是器宇轩昂俊朗非凡的右屯营大将军柴哲威,一个是相貌粗犷孔武有力的右武卫大将军薛万彻。 见到李元景这个平素阴柔随和之人被气得这般暴躁,薛万彻亦是怒气冲冲,骂道:“这两父子当真是欺人太甚!殿下身为亲王,亲自登门求亲却横遭拒绝,岂非丢脸至极?如此不将皇族放在眼内,当真是嚣张跋扈!” 一侧的柴哲威却微微蹙眉,并不去附和这些没用的废话。 便是不将你放在眼内,便是要拒绝你,便是伤你颜面是你沦为长安权贵之间的笑柄,你又能如何? 人家房玄龄乃是宰辅之首,简在帝心,皇帝对其之信任比你这个皇弟更甚,你能将房玄龄如何?别说是房玄龄,即便是房俊那厮,你们谁跳出去指着鼻子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