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己时,将出未出的太阳彻底被乌云遮盖,狂风吹拂天地,像是随时要下雨。 锦屏宫的东与南,所有宫门刹那全开,禁军和金吾卫同时出动,数千人浩浩荡荡,冲向所有御街。 所有官廨都被人闯入,就位于御街上的工部也被金吾卫们破门,一入便是翻箱倒柜。 范等春睡下没两个时辰,忽然被惊醒,便见几个士兵提枪闯进来,将他屋内一切全给推倒。 其中二人来拽他,范等春赶忙裹着薄毯下来,这群士兵将他的床板都掀了。 床板下,是他被同乡所赠的补药佳品,金吾卫们提起手中长枪,在床底四周一顿戳,确认没有可藏人的机关后,扬长离去。 范等春望着满屋狼藉,人傻了。 他的几名手下跑入进来:“大人!” 范等春反应过来,跑去检查床底的补药。 虽然对方没有顺手牵羊搜刮走,可是戳成了这样,能损坏的早便坏了。 范等春气得发抖:“我好歹也是面圣过的工部营缮郎,他们这么对我!” 一名手下愁容道:“大人,何止是您啊,我们所有人的房间都遭殃了,杭大人的柜子都被摔坏了!” 范等春惊道:“发生了什么?我们工部出事了?” “不是!”另一名手下赶忙道,“礼部户部那没一个好的!全被翻啦!” “杭大人回来了吗?” “还没呢!” 范等春心里惴惴:“这是……发生了什么?” 除却六部衙门,更多的士兵是往那些朝臣们的家中去的。 大量士兵奔走,所有长街再无平民,街边住户的门窗纷纷闭上,不说足不出户,便是眼睛都不敢凑到窗边。 街上不止往大臣们家中去的士兵,还有一匹又一匹快马逆着士兵们的人潮往皇宫奔去。 李据立在政文殿门前,举目眺着天边滚滚的墨云。 天地风声越来越大,忽然一道白光掣闪而过,轰隆雷声骤降,震耳欲聋。 一旁的内侍小声道:“陛下,或是要下雨,咱们回去吧。” 李据如若未闻,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着。 因有特赦,报信兵们可骑马入宫,并至政文殿前。 他们纷纷在丹陛前下马,上前汇报。 那些未到的朝臣们,他们的情况跟虞世龄的一模一样,家属皆不知情,人就凭空消失了。 不管是同党,还是平日政见不合者,一个一个,如似蒸发。 李据的面色不见喜怒,安静听着士兵们说话,只在他们说完后,他才会抬手轻轻一挥:“下去吧。” 乌云越来越浓稠,天地间的狂风似要将人吹起,李据的龙袍鼓吹得巨大,但他仍不肯回去。 他身后的大殿里,是今日入朝的大臣们。 大殿的门紧紧关着,他将他们关在了里面。 关起来,总不至于就忽然消失了吧。 这些大臣,就还是他的大臣。 里边跪麻了的大臣们,也不是一成不变就那样迂腐地跪着。 好多人小心地改变姿势,要么盘腿,要么坐着,有些人更是壮着胆子起身,活动双腿。 杭玉生此时就坐在地上,他的双腿笔直地伸在跟前。 相比起其他人,他的周围几乎空了,那些肱骨大臣们,是一个都没来。 坐久了,大殿里渐渐有人说起话,非常小声的交头接耳。 杭玉生听了一阵,听着听着,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吏部勋司主事伏水微身上。 伏水微正在按摩大腿,似有所感,回头看向杭玉生。 杭玉生的脑子里面冒出范等春早上的话,说要让他找吏部的人吵一架。 伏水微看着杭玉生:“?” 杭玉生想了想,在地上爬过去,伏水微哪里敢当,顿时也爬过来。 “杭大人,可是找下官有事?”伏水微小声道。 “诸葛大人,现在病情如何啊?”杭玉生问。 伏水微叹息:“糟糕着呢,哎。” “哎,”杭玉生也叹,又道,“你们吏部,就来了你一个人啊?” “大人的工部不也是?” 杭玉生愁眉:“老夫这心里啊,总觉得不踏实。” 伏水微道:“大人莫怕,皇上近年虽脾性不与,但待我们这些臣子从无半分过激。” 杭玉生想了想,还真是这样。 皇帝滥杀的都是太监或守卫,还从来没枉杀过朝中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