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玄都观,人已归,却不在道观中。第二日再去,知客却说五更鼓响便回衡山去了,说着将抱执的木盒递了过来:“这是真人奉与贵人的!”黄巢一揖接了,也不启看便打转了。回到住下一看,除了书子外,还有两根金蒜,一件三玉连环。书子上写道:“衡山野道赵璋,谨奉书于黄兄千顷足下:夫阴阳流转,变动不居,人情亦往往如是,而兄之于我,何勤勤之厚也!璋无牒野道,罪人之徒,至为不祥,实不足以相亲。今悼祭已了,故敢不辞而别,机缘不尽,当可相会来年。金者,药金也,故人所赠,聊备兄一日之酒!环者,以药金市之,或可解兄一时烦闷,且志当日携手之游!”黄巢看完不觉道:“礼文礼文,正画其人!”叹过,又疑心是袭美与他说过什话,人已归去,却也只得罢了! 不久,郑綮找了过来,几是手舞足蹈告诉说:“千顷,弟得了庐州刺史,上州,管县五,(注:上州刺史,从三品)庞勋乱前口近二十万,居州极便,俸钱可一文不使,一年便可得钱九百六十贯——九十六万钱,此可谓富贵极矣!”黄巢流矢作贺,郑綮却自嘲道:“鄙吝如此,何似一州之主!”黄巢道:“使天下刺史皆足于朝廷之俸,则天下庶几乎安矣,百姓庶几乎乐矣!”郑綮点头,道:“不敢论天下,庐州五县我必能安之,庐州军人我必能乐之!” 黄巢击掌道:“好,当作诗以咏此志!”郑綮却推手道:“诗思在灞桥风雪中驴背上,此时大快,安能作诗!”黄巢道:“无诗,可有酒?”郑綮道:“有哉,明日便走,本月的吃用也省了,宗伯还赠了盘缠!千顷,还有两事相告:你我三人合还主人婆的钱我都还了!我那宅子不肯退僦钱,还有一年之期,便留予兄长读书,权作报答当年拯济之恩,如何?一人二人居倒不窄,又有好菊花!”黄巢道:“如何不好,觊觎久矣!”郑綮道:“那好,现在便走,家中有酒!” 崇仁坊一是进奏院多,一是贡士多,一是店肆多,其实源头就是因为进奏院多,或州或镇的,大大小小大概有二十来座,为长安诸坊之最,贡士除了少数一部分是自行到京的,其余大多都是年尾时节随着州府的上计吏过来的。落脚的地方是崇仁坊,便也想办法歇在了崇仁坊,于是才有了李十八娘这住宅改建的客栈。郑綮当年是随着郑州的计吏到京的,得了官后他处也住不起,便僦了义成进奏院后面一处小偏院。进奏院吃的是本镇本州的禄米,本来是不需趁这注钱的,可是有空地闲房的,趁了也就趁了,趁了揣在进奏吏怀里也无什罪过,还能结下莫大的善缘,有什不可的。郑綮曾不止一次邀请黄巢几个往宅中吃酒,黄巢也不止一次表示他厌恶这些没品没阶的杂吏,所以还真担心他黄千顷不领这份情! 这在年前黄巢还真不想拜受,他有缘故的。济阴黄氏,自汉时便一州之著姓,虽成名者寥寥,但绝少奸恶之徒(注:曹州治所在济阴)。可天不悔祸,安史之乱后,藩镇称兵,愈演愈烈,代宗大历十二年(777年),趁着汴宋节度使李灵耀叛乱,淄青节度使李正己竟一举攻下了曹、濮、徐、兖、郓五州,迁府于郓州以守之,从此直到宪宗元和十九年(819年),整整四十二年都在逆齐的割据之下(注:李正己乃营州高丽人)。黄巢的曾祖便吃括为兵,到他祖父便做了曹州都将,李师道死,他祖父一是惧祸,一是念李正己三代的恩义,便携着妻子逃了。经了几赦,也不敢回济阴,变姓名在冤朐安了家,他祖父手里还有些钱财,勉强能过日子,到了他爷就不行了。 逆齐亡时,他爷已十三四岁,自小习骑射,也知道割据时青州的海盐是如何运到曹州的,糊不了口,盐又贵甚,天天淡食,一日发了狠,便铤而走险走起私盐来。发家后又贩上了官盐,可私盐也没有断了,杂着走杂着卖,这一段在冤朐知道的人不少。便他自己也亲自勾当过,也因此江湖上颇知道他“白衣黄三”。以王法王条,像他这样的家世便举不了贡士,他使了钱,县里州里便有了名字。为了不惹人耳目,他独自一人先行到的长安,也从来不往天平进奏院去,就怕院中万一有人知道他家的底细给咬了出来——不是他多心,进奏院的杂役也是从本镇将过来的!而义成、宣武、天平三镇的进奏院就在一处,彼此为邻,他如何好答应的? 不过他现在也不顾及这了,求之有道,得之有命!给咬出来也罢,便断了这念想,落得一身轻快! 进奏院便是秦汉时的邸,邸者,诸侯王及诸郡朝宿之馆,在京师者谓之邸。邸除了作为州镇官员进京朝奏的居所外,在州镇官员未朝之时,进奏官还负责将本州本镇的情况及时进奏给朝廷,以及将朝廷和其他州镇的情况及时传送给本州本镇,(当然也能为州镇长官行各种合法或者不法的公私事体)因此进奏院并不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院子,黄巢是没有进去过的,外面看着便像一个衙署,据说里面以着品级、所辖州县,分了大大小小的屋院,大半都空着,州镇官员能进京朝奏且有必要进京朝奏的很少。常年住人便是邸中官吏及杂役所居的偏院杂房,郑綮僦的不是杂役所居而是杂物所居,三合院,
章 34中 难别故友忆新知菊花柴院鹊来居(1 /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