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障散尽,炎火熄灭,日月山河恢复于顷刻间。
人们跪地俯首,感激涕零,言拜天神下凡尘。
剑尊师叔的名声自此在凡世间彻底传开。
初出入世的桀骜少君,听了如此风姿的人物,怎能不感兴趣见上一面。
于是几日后以误入之名,在玄天楼下,隔万千道玉阶,仙气飘渺缭绕之间,穿过星辉万顷,得见白衣仙人遥遥望来一眼。
惊鸿一瞥,惊心动魄。
仙人大抵性冷,眸光浅淡如冰碎,却若落星辰皓月,干净至极如赤子,直教人心动。
只那一眼,湮赆之仿佛被摄去魂魄,再难挪步,愣在玉阶下足足站了半个时辰。
那期间日月颠倒,万物倾覆,峰顶常年落雪的冷意灼融,满地落花欲往天外翩飞。
就是这一站,让他决心不再隐藏实力,闯过塔楼,成为了凌清道人的弟子,仙人最小的师弟。
后来,他追着这人浅色眸光百年,终与他相知相恋,得仙人许诺天地,愿与他结为道侣。
但谁能想到,竟在大婚那日,被仙人剔骨,扔魔窟,仙人下手狠绝,未见半分迟疑。
湮赆之那百年,就是一则笑话。
月前苍吾选拔新弟子那日,赶上魔界寻仇,泱泱大宗此时一片惨状。
苍吾主峰之一清华峰被无数妖魔占据,黑沉沉魔气萦绕整个峰石殿宇。群魔最高处有面目狰狞张牙舞爪的魔兽驼拉着一纱帐软轿,黑雾凝实的黑纱,随风飘动,隐约可见一红衣男子慵懒身影。
红衣男子今日心绪罕见平静,慢声问道,“来了吗”
纱帐之外,有人立刻恭敬回道,“还未曾看见。”
男子似笑了一声,极为短促。
而后,有苍白手指轻挑纱缦,露出一张美艳惊人的脸。
未显真形的弑神鞭在他腕处像系上去的普通红绳,如滴血般的眼眸隔着血水洒成的雨幕望向那群前来迎战的白衣剑修。
像是在找什么人。
被那眸光扫过的人皆都心中发寒,这一月以来,男子血洗苍吾行径已传遍修真界。人人都道,魔尊美艳张狂,暴虐嗜血,是为苍生大患。
男子红眸,没什么情绪。
他们却从他眼中仿佛看到白骨森森的黄泉路。
“会有何事耽搁”
男子话还未完,一道银色剑光自天边劈破黑雾而来。
冷寒剑意如雪降,眼前血洒瞬间凝结覆霜花,滞在空中。
来了。
纱帐无风自动,湮赆之稳坐椅上,向天边慢慢抬眼望去。
凝结的霜珠开始碎裂,化作漫天血雨往下落。
被魔气遮蔽阴暗下的天幕,被一道又一道的剑光撕开裂口,清亮的日光大片大片泄落而下。
浮云拨日间,一人一剑在散开的黑雾中缓缓现出身形。
玉冠白衣,长发飞扬,风吹的仙人冠下绳结珠玉泠泠作响。
有那么一瞬,湮赆之恍然又回到了初见那时,仙人未曾变过,就连望向他的眼神也一如那日淡漠疏冷。
好像他们从未曾相知相恋。
好像他从始至终于他而言都是一无关紧要之人。
相伴的百年。
魔窟里三百年
他于他,什么也不是
背后疤痕传来隐痛,又熟门熟路汇聚心口。虽已设想过千万次,可真当对上仙人不曾有半分情绪波动的眼睛,湮赆之还是心口疼的发紧,疼的他难忍避开那目光。
褚长溪,你怎能如此心狠薄情
怔愣间,脚下传来仙家弟子欢呼声,“看啊,那是谁”
“是小师叔”
“小师叔来了,还有容泽师叔呐”
“苍吾有救,苍吾有救了”
容泽
嘈杂喧嚣中,湮赆之猛得抬头看去。
仙人身旁果真跟上来一青衫男子,男子目光快速在仙人身上扫过,语带担忧道,“师弟没事吧”
仙人转眸看他,道,“无碍。”
天光遍洒驱散了黑雾,山林明净,恢复了轻薄仙气飘渺,仙人与他师兄伫立在云层,相伴而立,二人一般眉目清绝,一般同仇敌忾。
真是碍眼得紧
凭什么啊
凭什么把他扔进魔窟里,被邪魔啃食了三百年,自己却和师兄二人神仙眷侣
凭什么把他欺负成这样啊
手下兽头扶手化为血雾,湮赆之瞳孔浮现极深的猩光,毁天灭地的痛与愤怒,灼烧他所剩无几的神智,他白发,似一段一段更白,腕上弑神鞭燃起熊熊焰火。
他抬手,留给下属一字,“杀。”
说罢,飞身而出,红衣如一道血光,一鞭挥向那神仙眷侣般的二人之间。
山河塌陷,洪水倒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