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元回到抚院之前,李长庚也已经听说了阮府家眷遇刺之事,也帮着先行回到抚院的兵士一同,检查起最初八名刺客的尸体来。见阮元回到院中,李长庚也拿着一物走上前来,对阮元道“中丞,这几个刺客果然厉害,今日除了凶器和火刀火石,都没有带其他东西,只有两个人身上发现了这个,请中丞过目。”说着便把手中物件拿到了阮元面前。
阮元看向那物件时,只见李长庚手中是两个圆形银币,他也取了一枚,反复看着,银币一边是个人像,像中之人身着圆领衣衫,似是欧洲样式,高鼻深目,身材胖大。人像之下,还写着阿拉伯文的“1797”字样,阿拉伯文左右各有两排字母,阮元却也不识。银币另一面,上部刻着一个皇冠,中间是个盾牌,盾牌里有两个城堡、两只狮子,盾牌左右两侧各有一个柱子,上面挂着绸带,纹饰左右,各自也都有西洋字母。
“这是洋银”阮元向李长庚问道。
“不错。”李长庚看了一眼,答道“这洋银据说都是西洋大吕宋国舶来之物,广州最多,我在福建,却也见过不少。只是这洋银,海内现下也有不少了,只怕”李长庚所言大吕宋国,乃是清中叶对西班牙的称呼,银币上的头像正是此时的西班牙国王卡洛斯四世,这时西班牙正饱受拿破仑侵袭之苦,卡洛斯四世才干平庸,不得不依附于拿破仑,就在此前不久,西班牙画家戈雅还曾作画一幅,讽刺国王一家昏庸无能。
“不,这就够了”谁知阮元听过这番解释,便即对李长庚道“李镇台,你现在就回定海,把三十艘大船都带上,出海追击海寇能连续两次用枪袭击我等,身上又带着洋银,你说他们不是海寇,还会是什么人”
“中丞,这是不是有些武断啊”李长庚清楚街上袭击之事,以为阮元定是眼看家人遇袭,心中恼怒,才做出了这个过激的决定,忙安慰道“中丞,令夫人今日遇袭,这事确实让人气愤,可你我都是主兵主政之人,这紧要关头,可更要冷静啊”
“西岩兄,我很冷静”虽然阮元这样说,可他平日言语一向舒缓,这时说起话来,明显快了不少。“我让你现在去追击,原因有三,其一,杭州附近土盗,我早已清剿干净,眼下即便尚有不轨之人,也绝不可能一次出动十名杀手,就算当年的陈阿三都没这个实力加上这洋钱,你觉得还有第二种可能吗第二,贼人这次出手,是趁我等不备,自然不会弃同伙于不顾,即便他们料到了无人生还的情况,也总会有些刺客同党在海上接应,你及早出击,他们说不定还来不及南下,就能被你一网打尽第三,眼下正是渔市之时,原本就是海寇蠢蠢欲动之时,你这时出击,即便没有遇上海寇,也总能保护那些渔民捕鱼的安全。总之,这次出击,有利而无害,若是晚了,只怕贼人也能得到杭州消息,到时候他们先跑了,就来不及了”
所谓“渔市”是浙东沿海对捕鱼旺季的一种称呼,这时已经入夏,正是鱼群大量北上,渔民捕捞大鱼的最好时机,海上捕鱼盛况,便如同市集一般,故而民间有了这个称呼。之前几年一些海盗时常霸占渔场,向渔民收取捕鱼钱,故而阮元对保护渔市也格外看重。可李长庚听着,却还是有些疑虑,问道“可是中丞,若是我现在就回去出兵,那杭州这些新炮怎么办兵贵神速,炮可没办法这么快运过去啊”
“这个无需多虑。”阮元道“贼人即便想到这些刺客回不来,也绝难想到我们这时便能出击,所以,这次他们来的人应该没有十足准备才是至于火炮,眼下温州定海两处冶局所铸新炮,不是都暂时放在你那边了吗全都带上,再加上去年缴获那几门重炮,够用了切记,兵贵神速,若是晚了,贼人自然也就撤回去了”眼看阮元思路严谨,确有其中道理,李长庚也渐渐信服了阮元之言,便即向阮元作揖拜别,当即回归定海镇去了。
“老师”这时,许宗彦和孔璐华也已经安顿好了谢雪,见阮元嘱咐李长庚已毕,便即走了上前。阮元心中也担忧谢雪安危,忙向二人问道“积卿、夫人,月庄那边怎么样了”
“小师娘性命应该无碍,只是昏过去了。学生已经找了医生,正在为她诊治,可是老师,这些贼人究竟是何种来历,竟然光天化日之下,突然对两位师娘行刺呢”许宗彦道。
“积卿,这也是我的不对。”阮元叹道“平日我想着,一来陆上土盗,都已经被我剿灭,二来我们抚院之家,若每次出门都依会典之制,排场决计小不了,到时候只会让城里百姓以为我们奢侈,他们心中必然不平。所以我和夫人平日出行,仪仗护卫都尽量少带,却不想今日,竟被这群海盗钻了空子。看起来,以后出行,却也不得不依朝廷定例了。”
可是看着许宗彦意外回到杭州,阮元也不禁想起一事,问道“积卿,话说回来,有件事我还没弄清楚呢。我听说你去年在京城,已经授了兵部主事,朱恩师来信之时,还说起你为人谦恭、学行过人呢,怎么这才一年工夫,你就回杭州了啊”
“这个嘛也确是有些惭愧了。”许宗彦不禁苦笑道。听他说过自己为官之事,阮元方才清楚他入京遭遇。原来许宗彦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