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得水听着,却也颇为好奇,笑道“阮中丞,您此番前来,又是减免加耗,又是为帮众增添工钱,可您所让我办的,就只是这般微不足道之事吗实不相瞒,老夫手下这帮弟兄,对这杭嘉湖的水道,是再清楚不过,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老夫这都听在耳里。中丞所言,不过举手之劳。用这般厚利换老夫这一点点帮助,中丞不会觉得做了桩亏本生意吧”
“不会。”阮元倒是非常坚定,道“其实我今日前来,减免加耗,增加工钱之事,本就是我身为巡抚应尽之责。若帮主执意要看做生意,未免太斤斤计较了。至于打探消息之事,才是帮中各位额外的负担,在下又怎敢多加要求呢其余之事,杭州绍兴各府县均能为之,就不给帮主添麻烦了。”
“如此说来,倒是小老儿目光短浅啦”余得水听着阮元言语,又兼察言观色,知道并无异状,才终于放下了心。而阮元这一“微不足道”的请求也就这样被答应了下来。只是余得水自也清楚,官府的人情,是绝对不能歉的,只要歉下一点,日后阮元就会有更多要自己帮助之处,那个时候要付出多少代价,就不好估计了。所以余得水与阮元交谈已毕,一边将阮元送了回去,一边立刻命令下属,必须在十日之内,寻出陈阿三一伙的具体住处,之后立即告知阮元,不得有半分怠慢。
而阮元和杨吉则在漕帮巡船的带领之下,渐渐走出了嘉白帮的地界,开始返回嘉兴。走到两船最初相遇之处,漕船便即回归,只剩下阮元坐船独自南下。杨吉回想着这次经历的一切,犹是云里雾中,不知始末,便问阮元道“伯元,这寺庙里的究竟是何方神圣,你来见他们一回,都要如此隐秘,来的时候你不说,是为了保密,这一次该告诉我了吧”
“其实和这嘉白帮有来往,也并非我之本愿,当年之事,却也偶然的紧。”阮元叹道。于是,便将自己前年访问谢府之后,一路被漕帮“邀请”,得以熟知漕务之弊的故事告诉了杨吉。一边说着,一边也不禁感叹道“只是我当时也不曾想到,今日捕盗之事,居然还要漕帮前来相助。”
“那你可真够厉害的,这水道七上八下的都是弯,你居然还能找到路,要是换了我,只怕现在早就在水里饿死了。”杨吉道。
“我也不认识路啊只是谢府出来之后,最开始的一部分水道,我还能记得,可这漕帮在嘉兴,乃是手眼通天之人,只要他们知道我的船到了这一带,必然便会派船前来迎我。他们虽是民间帮会,却也是为朝廷办事的,不会危及于我。而这嘉白帮在钱塘江北,和陈阿三多半也没有关系,请他们来打探江北情报,正是事半功倍之举。有此强援,我为何不用呢”说到这里,杨吉才恍然大悟,为什么阮元不向江北派兵,却依然有把握堵住可能逃亡的陈阿三部众,一时也不禁和阮元相视而笑,道“伯元,这一招真是高明,这做巡抚的事,我可是真的服了你啦”
可就在这时,前面操船的阮府家人却忽然喊道“大人不好了前面的水道,被一艘船堵上了,而且,看那船上,还有灯笼,灯笼上写着平湖县大人,是艘官船”
“怎么如此深夜,这水道之内竟还有官船”阮元听了,也一时不知其中缘由,他与余得水交谈了一个多时辰,回到水道之时已经入夜,这时坐船已离开嘉白帮十余里水程,眼看便是二更时分。这时突然在水道上出现官船,自是难以置信。想到这里,也只好起身出了船舱,看着前面来船,果然有两盏写着“平湖县”的灯笼。只好高声向对面官船问道“请问对面来船之上,竟是哪一位大人在此”
这时,一个略显陌生的声音忽然在对面官船上响起“这样说来,对面船上的就是浙江巡抚阮大人吧听闻前日来,一艘杭州官署出发的船只,进了我平湖县属境,下官不知是何缘故,只好差人护送在侧,不知阮中丞来我平湖县,竟是何事”说着,一位官员从船中走了出来,虽然天色已暗,但船上灯火齐备,阮元在自己船上,也看得出对面官员身上官服乃是七品补服,当是平湖县的知县了。
而听着对面言语,阮元心中也不禁一惊,自己出门之时,只带了杨吉和几个之前一同前往漕帮的随从,却不想还是被人发现,若是陈阿三在江北也有探子,只怕这次围剿计划,便要徒劳无功了。所幸陈阿三在绍兴盘踞,自己这一次出行,应是仍未泄露行踪。可既然已经撞上了平湖县的官船,也只得先将他们应付过去。遂答道“在下正是浙江巡抚阮元,对面是生甫兄吗翰林一别,生甫兄可还安好近日在这平湖为官,可有难为之处”
阮元这句话一说出来,对面知县却也不禁暗中惊异,原来这知县名叫李赓芸,字生甫,是乾隆五十五年二甲进士,当时也曾在翰林院学习过一段时间,那时阮元还只是翰林编修,遂识得李赓芸姓名,彼时二人入仕只差一年,可仅仅一年过后,阮元一跃而升至三品詹事,李赓芸却外放了知县,九年来多番改任,这时正好到了平湖,阮元其实已经记不得他相貌,可前往浙江之时,阮元早已将浙江府县官员一一牢记于心,说到平湖,自然想起了李赓芸。短短九年光景,两个入仕时相差无几之人,竟已是巡抚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