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笑道“如此学习,也是常事,没什么见不见笑的。阮元,你说你家中旧有算经,是令祖阮玉堂留下的吧”
阮元听乾隆点破了先祖名讳,更是惊惧,忙再次下拜道“回皇上,算经确是臣祖父所遗之物,臣祖父因因犯了事,深自戒惧,故而在家读书多年,其间颇得藏书,算经便是其中之一。皇上圣明至斯,臣不胜感激。”
其实乾隆也清楚阮玉堂当年之事,原是鄂容安错听人言,才让他无故罢官,故而南巡扬州时,便赐了阮玉堂都司之职。可三四品武官在朝中为数不少,他自以为阮玉堂官职已复,便再不留意于他。不知不觉数年过去,才听说阮玉堂最终只升到游击,便在南海钦州过世,想来也有些遗憾。可这种遗憾,他一生中所遇也不在少数,偶尔想念一番,心思也就淡了。直到阮元入仕,江春临终上疏,他才重新想起阮玉堂之事,这时也一并问了出来。
听阮元言语,倒是并无为祖伸冤之意,乾隆自也放心,道“你祖父阮玉堂,朕见过的,是个忠直之人,听你这样说,当是文武兼备了。他临终时,朕记得只是游击,想来有些大材小用。你现下家中如何,父母年纪多少”
阮元答道“回皇上,家慈见背,已有十年了。现下家中只有严侍,现年五十八岁。”
乾隆道“不错,年纪还小。”相比于自己八十一岁高龄,阮承信自然是晚辈了。又问道“阮元,朕想问你,朕听闻你父亲只是国子生,却未仕官。你年纪轻轻,已中了进士,入了翰林,你父亲那边,可有不便”
阮元道“回皇上,家严已知臣入翰林,为编修之事。自然自然也为臣欣喜。但家严平日,仍是寻常模样,并未因为臣的缘故,而有所改变。家严生养抚育之恩,臣虽万死而不能报,此生亦当尽孝。其实不瞒皇上,臣也想过告假归家,奉养家严些时日。只是阿中堂告诉臣,不可落人口实,故而臣未得告假。”
乾隆笑道“告假阮元,若是阿桂当日真的准了你假,这翰林大考,你便参与不上了,到时候你官职绝不会有半点升迁。而且你若是考前归家,朕便是之后数年,也绝不会再提拔你。即便如此,你依然觉得告假也无妨吗”
阮元道“回皇上,臣年纪尚轻,见识也浅,原是不足以担当大任的,即便在翰林再磨练数年,臣也绝无怨言。”
乾隆道“如此确是难得。但阮元,你另有一难得之处,究竟为何,不妨告知于朕。朕看过你所写宗经征寿说,知道你笔迹如何,可为何朕看你大考时的卷子,字迹竟与之前全然不同呢”
阮元不好把全部事由告知乾隆,只好答道“回皇上,翰林人少,字迹易识。臣之前庶吉士散馆,便是第一,之后又蒙皇上恩赏,只恐翰林之中,会以为臣大考成绩,并非取决于此次行文,而是皇上与各位中堂先入为主。臣想以眼下真实的能力应考,故而之前半年,改变了字迹,不愿让皇上与各位中堂为难。”
乾隆听到这里,终于放心,此次他诏阮元入对,原有另一重想法阮元得蒙入对,必然早已料到此次大考,自己身在高等。可若是阮元言辞轻浮,喜形于色,那便是自己看错了人,不该让他超迁。故而自己在少詹事的诏书之外,又准备了另一份只升阮元为学士的草诏。但阮元言辞诚恳,神色从容,果然是可用之人,便道“不错,你文辞出众,人又老实,看起来也是个有福之人。朕取你为第一,是看对了人。你接旨吧”说着对身边的鄂罗哩轻轻点头,示意他去取原来的诏书。阮元听得自己得了第一,也再次向乾隆叩头,谢乾隆提点之恩。很快诏书取来,鄂罗哩开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翰林编修阮元,于今年大考之中,文采斐然,立论深邃,更兼通晓经典,精于学术,实属不可多得之才。朕取阮元为大考一等第一名,着超迁少詹事,入南书房、懋勤殿行走,充石渠宝笈撰修、日讲起居注官。钦此”
阮元听了,又惊又喜,自己当然知道,有清一朝,汉臣从七品一次升迁至四品的,屈指可数。乾隆即位至今五十余年,最多只是将七品编修升至四品侍读侍讲学士,从无直升少詹事之例。而南书房是乾隆日常品评文章之处,入南书房,意味着之后将成为天子近臣。日讲起居注更是只有学识渊博之人,才能得到的重任。
故而阮元也应道“回皇上,臣臣实在不敢担此大任,臣眼下是正七品,少詹事乃是正四品,臣资历浅薄,何以至此还请还请皇上三思才是。”
乾隆道“这有何不可翰詹之职,历来是有才德者居高位,文辞浅陋,便应罢黜。你文章朕取了第一,却如何当不得这少詹事况且官员黜陟,自有常度,你若是做这少詹事不称职,朕一样可以另择他人。你眼下当得起这少詹事,便先做着。至于南书房、日讲之事,你虽资历尚浅,可此等职务,才学为先,依你今日文才,足以胜任此二职,便不要再拘谨了。以后有不明白的地方,多向其他人学学,也就够了。”
阮元原也想再行谦辞,可乾隆早已知他心意,已经帮他把心中疑虑一一解释清楚。想来乾隆心意已决,自己若仍要自谦,只怕反而让乾隆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