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阮承信看着妻儿,也是喜忧参半,不知说什么好。
可世上不遂人愿之事十有,几个月后,江昉又来找阮承信去湖广,为家中生计,阮承信只好再次启程。
胡廷森那边倒是非常顺利,李晴山听胡廷森讲了阮元之事,也觉得是个可造之才。但胡廷森也另有一件隐忧,阮承信曾和他说起,儿子并不喜欢八股文,如何让阮元心服口服,只怕李晴山还要下些功夫。但李晴山听了,也不以为意。说认识的学生多了,若是真虚心上进的,便是嘴上不说,真正发现了自己的不足,也会努力改正。胡廷森谢过李道南,便也往江宁辅佐萨载去了。
如此,阮元便被介绍到了董子祠旁李晴山家中开办的“还是读书堂”,开始重点对八股文进行学习。但阮元自第一天起,对这事就颇不满意。这件事前后商量,全是父母和胡先生决定,自己未出一言,便被送了到这里。加上平日认知所限,常以为会写八股文的,都是趋炎附势的俗儒。又见李晴山年已六十有余,须发尽白,平日还经常戴着眼镜。阮元视力一向不错,不知老眼昏花之苦,只想必是读书不得其法,只做无用功夫,气力早已耗了,所以对李晴山可谓毫无好感。
李晴山教得阮元数日,便发现他原本读书底子不差,只是似乎对八股文有敌视心理,自己讲到这提比、中比的起承转合之时,阮元总是心不在焉。深知若是长此以往,只怕阮元进益有限,不如寻个契机,让他把情绪发泄出来,再因势利导,方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这一日李晴山找来一篇科举范文,乃是康熙朝韩菼之作,韩菼是当届科举状元,又官至礼部尚书,名实兼备,是以其文章海内流传甚广。李晴山看着中比这一段,缓缓讲道
“韩大宗伯这篇时文,原题乃是用之则行,舍之则藏二句。现在我们来看这中比,则尝试拟而求之,意必诗书之内有其人焉。则有尝申为试之,今者辙环之际有微擅焉。爰是流连以志之,然吾学之谓何。乃日周旋而忽之,然与人同学之谓何”这里的语句本在上下两段之中,李晴山为了对比方便,才一句句拆了开来,分别对比。
李晴山讲完正文,缓缓讲解到“韩大宗伯这使词用句,乃是精妙到了极处,这求字与试字,语义类似,感受却不同,求字也有尝试之义,但总是看起来谨小慎微。不如直言这试字,更为直接。故而这两句,乃是层层递进。下面呢,拟字含蓄,申字直率,又成递进之意。可下面一句呢,流连以志之对周旋而忽之乃是含义不同的一组对比。可见这排比对仗,自有学问,可递进,可呼应,可转折,亦可截然相对,实在是包罗万象啊学生阮元,你为何竟睡了过去,快快醒来难道说,你睡梦中所见之物,比这八比句更有趣不成”
原来阮元听他讲这些语句,本就心生不满,这些句子本身又原是考场用句,自不免有些空疏,自己听着也没意思,便索性睡了过去。听得李晴山叫他,才老大不愿意的坐起来,道“先生,韩大宗伯这一番话,不过是遣词用句繁复了些,说来说去,就是那么个意思。学得这些,不过骗骗三岁孩子,哪有什么用处便是算学,都比这有用多了。习得算学,还能收粮征米,这八股学来何用”
李晴山曾听胡廷森说过,阮元家中有祖父留下的算经,是以阮元学习诗书之际,一直对算学颇有兴趣。甚至觉得算学用处,远在八股之上。便笑道“这算学虽然有趣,可计算之法,原是定式,若是只为了征粮收米,人人都能学得,分不出高下。所以国家选才,是不会用算学的。何况算学于儒家六艺,只是六术之一,这圣人之言,最关键的,乃是四书中这些道,取术而失道,不是因小失大么”
阮元听李晴山这话,自觉不过是俗儒之言,早存了轻蔑之心,便道“那就算道在术先好了,这八股之文,先是看用字多少,又是看排比对偶,这些又是什么道了不过也是些雕虫小技而已。哪里有真正的道可言”
李晴山道“回乎人有积生平之得力,终不自明,而比俟其人发之者。故意气至广,得一人焉,可以不孤矣。”这是韩菼文中原句,故而李晴山念起来一气呵成。又道“韩大宗伯这一句,说的乃是知音难求之意,孔子才高于世,只有颜回才行绝人,故而孔子常言吾与回也。韩大宗伯这一句,正是圣人知音难求之意。之后韩大宗伯又言亦差堪慰耳、亦足共慰耳。便是说无需因知音难求而自寻烦恼,若是有一知音,便应知足之意。这便是圣人交友之道与术了。你只见韩大宗伯用词精美,却忘了圣人所言亲友之道,知己之术,他早已点明。你又有何能耐,来说韩大宗伯所学无用呢”
见阮元仍有不解,又道“这圣人之道,你熟读四书五经,自也应当知晓。可考场之上,看得不是你是否知晓,而是考官是否认定你已知晓。若是考官觉得你所言并非圣人之道,又当如何自然是弃而不用了。可如何让考官知晓,你深明圣人之道呢那便需要在遣词用句上,多下一番功夫了。”
阮元道“既然要看圣人之道,那又何必限于这八股文”
李晴山道“你以为韩大宗伯状元及第,便是靠言辞华丽么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