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的学者,便被称为宋学学派了。
其实清朝官方科举,并未直接认可汉儒,官方言及科举,明文称四书要遵循朱子集注,五经也有对应的理学注解。早期圣祖康熙帝在位时,更是大力推广理学。故而清朝中前期,宋学占了绝对主流。可清朝进入中期,一方面宋学理论渐渐僵化,学派后继乏人。一方面文网颇密,民间读书人若是一言一行不合上意,只要被揭发出来,便可能是大逆之罪。所以很多读书人明里不言,却暗中和朝廷较劲,你专用宋学,我便推广汉学。又有惠栋、戴震等人,倾毕生之力于经籍之中。故而朝廷之外,汉学学者反而地位越来越高。
当时在位的清高宗乾隆皇帝,倒也不是不清楚这些。但乾隆颇有心术,深知这些儒者并非真有什么“大逆”之心。所以言辞之罪,针对的多是些声名不著的生员和在乡举人,而对于戴震这些已成名的海内名儒,非但不加罪名,反而听之任之。戴震本也不愿参与政治,反而积极参与四库全书的修撰。于是皇帝与大学者之间,也就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和平。久而久之,不少乾隆前期的汉学学生,已经成了学政、典试之官,后来学生在科举中引用汉学学者如惠栋、江永之说的,不仅不会落榜,反而容易得到更高名次。
这时的阮元,尚未参与汉宋之争,但戴震这一番言论,却也让阮元心中,多了一个敬仰之人。阮元之后也再未见过戴震,三年之后,因编修四库,致力学术,戴震积劳成疾而终,年仅五十五岁。
这时戴震讲学已毕,江昉又回到堂中,请了戴震回去,其余书生也各自归家。阮承信父子告别了孙星衍和洪亮吉,正也要离去。忽听江昉在后面说道“得中可否暂留片刻”
阮承信听江昉唤他,只好回过身去。阮元虽不想再入江府,但江昉毕竟是他舅祖,也恭恭敬敬的施了礼。只听江昉对阮承信道“得中离开我江府,这数来也有两年了,先前提到那件事,不知可否考虑清楚了”
阮元颇为疑惑,不知江昉所谓何事,阮承信道“既是舅父出言,本该前往,只是”看了看阮元,似乎有些不便。江昉也不强求,道“若是不方便,回去和夫人商量一下也好。”阮承信这才带了阮元离去。
阮元本也不知父亲和江舅祖商量了什么,但这天回到家后,阮承信向林氏提起,阮元悄悄在屋外听了,方知来由。原来江家生意遍及长江中下游诸省,西至两湖,都是江家贩盐之处,因而扬州之外,时常缺人管理。他离开江府之时,湖北分号有个账房位置空着,江昉想起阮承信,便向他提及,若是做了账房,平日也能多赚些钱,而且阮承信在外谋生,家里也能节省些开销。
可阮承信之前一直没有答应,因为阮元当时年纪还小,觉得自己一旦离开扬州,阮元缺人管教,只怕误了学业。江昉当时便补了别人去湖北,谁知近日传回消息,那人不幸溺水而亡。阮元年纪又大了两岁,也不需要特别亲密的照顾了,于是江昉便再一次向阮承信提起这件事。
林氏听完阮承信这事来由,凭着自己对丈夫的了解,已清楚了阮承信为什么不愿前往湖北。原因无非有三,一是阮承信自恃读书人身份,不愿做账房之事。二是担心即便去了,事情也应付不过来。三则是担心阮元了。略一思忖,这三件事都不难解决。便道“夫子且先冷静,以我的想法,这账房之事,倒未必有多少难处。先前夫子说,橙里先生多次向你提及前往湖北之事,若这差事真的困难,江家又不会为了你一人,把财路都断送了,必然会立刻派个得力的人过去。既然橙里先生等得你这许久,想来不过是想帮你解决一下生计罢了。”
阮承信想想,觉得也有道理,江家人脉颇广,必然不至于缺乏人手。但总是觉得以士从商,不免有些不雅。答道“夫人之言,确是有理,可我平生从不晓商人之事,便是平日并不要紧,也只怕”
“夫子是觉得,自己一个读书人,去做那出入记账之事,有份,是吗”林氏知道阮承信在这一点上,终究不会自己承认,倒不如直接点破,阮承信方才可能正视这一矛盾。“可夫子有没有想过,若咱家就这样下去,只怕也支撑不了多久了。元儿离成年还远,总不能让他去补贴家用吧更何况,夫子终是要抱孙子的。”
说这话时,林氏也怕阮元万一在外听到,于是最后几个字,便压低了声音,同时身子微微向左倾斜,眼睛也向左瞥了一下。阮家门户向南,林氏这时向左微动,便是指向东侧,江府正好在扬州城东南方向的康山,这个姿势一做出来,阮承信看得清楚,很快会意,点了点头。
阮承信与妻子相处十余年,两人都是读书人家出身,性情相投,说起话来,默契也多,平时自己有什么话说不出来,林氏察言观色,便可看出个不离十。反过来自己也知道妻子心意,这时看妻子动作,便既领会。妻子说到抱孙子,又转向江府方向,言下之意,便是希望未来阮元订婚之时,可以从江家择一女喜结连理。阮承信生母便是江府出身,早有渊源,而且江家从江昉父辈起,从、表兄弟便不在少数,若是下一代人,与阮元血亲已远,最多称一声表姐妹,但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