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术,修身养性。 刘国能和袁时中,也都跟他同船而行。 刘国能虽已跟着朱树人混了两年,但此前还真没在朱树人的直属指挥领导下作战过,都是自成一军,随机应变。所以对这位顶头上司的日常生活作风做派,并不算太了解。 在刘国能刻板印象里,朱树人虽然深谙韬略,指挥若定,料敌千里,但多半也该是个儒将形象,毕竟人家是无梅村先生门下,两榜进士,天下名士。 最后却看到朱树人亲自在甲板上射箭,而且射术居然还不差,着实让刘国能刷新了认知。 袁时中就更是谨小慎微,唯恐自己曾经从贼的经历被看不起。这次抚台大人居然如此推心置腹,跟他们同船,一点都不担心他们情绪不稳定,这也着实让袁时中感激涕零。 更让他很紧张,总想着好好表现,怕手下举止出错失态、流露出流贼习气。 过了几天之后,大家慢慢磨合熟络,氛围才渐渐放松下来。 这天已是腊月初八,船队刚过夷陵,要通过西陵峡去秭归。 江面渐渐狭窄湍急,船只靠着自身划桨动力和风力,已经难以前行。 好在大军也都有准备,提前组织了足够数量的民夫,给大船前桅和船头纵桁绑上粗麻绳,让纤夫拉纤通过。 事实上,自古夷陵县、秭归县、巫县这三个县之所以存在,而且人口数量明显超过当地耕地所能养活的规模;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当地百姓有很大一部分,都会在农闲时兼职纤夫的工作。 从过往商旅身上赚点辛苦钱,拉一条船走上几十里路过峡谷,弄个一两斗粗粮,也能活好几天。 不过如今秭归县这边的民夫、百姓,却都不是原本就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了,至少绝不是一年前就活在这片土地上的,而是张煌言一个月前刚刚组织移民过来的。 原因无他,原本秭归、巫县的百姓,在张献忠盘踞于此、极度缺粮的那段时间,早就被吃干抹净敲骨吸髓了, 要么从贼给张献忠当兵,勉强有条活路,而不肯当兵或者没体力没资格当兵的,早就被抹杀殆尽。 张煌言光复此地时,拿到的几乎是一片无人区。为了给即将到来的大军拉纤,都得提前移民。 好在张煌言的内政水平还行,户籍整顿工作做得也扎实,加上他之前接手的荆州府,是湖广少有的不曾被兵灾破坏的府。那儿毕竟是原先方孔炤当湖广巡抚时的驻地,人口稠密,有的是失地无地农民。 张煌言就优先挑无地贫农移民,以奖励诱导自愿为主,承诺来了就给吃几个月军粮,由官府养到明年春荒结束后,这期间只要帮着拉纤就好。 明年开春时,还可以自由耕种原本当地居民留下的田园,官府会给重新登记造册承认地权。 有了这两个优惠的条件,才短时间内就吸引到了几万人,拖家带口分散到秭归、巫县居住。 此时此刻,看着这些瘦骨嶙峋的纤夫,朱树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于是他吩咐,趁着船靠近岸边绑纤绳的工夫,让将士们把装备卸了留在船上,除了水手以外,其他马步军将士都下船,沿着长江岸边爬山步行,马匹能牵下来步行的,也正好熘熘马。 人都下了之后,船也能变轻一小半,拉纤便轻松些。 这番举动,更是让随行的刘国能、袁时中颇有触动。 两人纷纷感动流泪:“大人真是爱民如子,我大明的文官,要是都如大人这般,哪里还会有流贼,唉。” 朱树人不以为意:“这有什么?本官好歹还能骑马而行,那些步卒将士才辛苦呢。坐了那么多天船,跑马活动活动筋骨,得其所哉。 船上的箭垛也射腻了,上岸打几只野兽正好提提神。这就快大雪封山了,勐兽找不到食物,肯定会狗急跳墙的吧,说不定见到大群人马,也依然敢冲出来。 反正那些会冲出来的野兽,肯定也会饿死在这个冬天里,让它们废物利用,免得死前白白饿掉膘,也算是慈悲了。” 刘国能叹服:“大人文武双全,如此尚武,实是末将平生仅见,末将跟朝廷文官打了那么多年交道,没有人如大人这般……这叫什么来着?酒酣胸胆尚开张,亲射虎,看孙郎?” 朱树人诧异:“幼?老刘你还会拽文了?还知道东坡居士的词呢。” 刘国能尴尬讪笑:“我那不成器的崽子,在南京跟着梅村先生念书时,给我写家书汇报,拽了这么几句文,咱觉得有气势,就强行记下了,别的是真不知道,就会几句话。说是东坡先生,当年也是心怀天下,却沦落黄州团练,与大人您起家之地暗合呢。” 朱树人笑笑,夸奖了几句,心说刘国能这人想改变自己的粗鄙出身,那真是下了血本了。 这种人,用着才放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