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手轻脚地喊着另一位居家佣人,一同回了一楼房间里。
游烈绕过客厅内的木屏风,转进楼梯。
上了半层,游烈转过扶手折角,还未再踏一节台阶,他就忽然停了下来。
大概是十月将近,今晚的月色都多了些见秋的凉意。
清冷如水的月华从他身后和楼梯尽头的二楼窗户里铺洒下来,只剪下一截照不到的晦影,泼在楼梯中段。
而那段阴影里,只穿了睡裙的少女单薄侧靠着墙面,无声地坐在一截台阶上。长睡裙下的腿垂过两级,从踝下露在楼梯上的地白处。
地白如霜,却白不过少女裸露的脚踝。
连踝骨窝都深浅地拓着影,同时勾勒起清纯的白与性感的翳影。
喉结一滚,游烈挪开了眼眸。
他又上了两级台阶,走在与她相反的另一侧——少女身影实在单薄,别墅里的楼梯,她虚靠在墙边,却连三分之一的宽度都未占上。游烈不由地皱了眉,心疑她们山里的孩子,难不成都是吃树叶喝露水长大的么。
不知道是不是游烈带回来的夜色凉意,靠着墙的少女终于转醒。
夏鸢蝶下意识将踝足并紧,膝上长裙里隔着的磁带轻刮过柔软丝滑的布料,发出一点极轻的摩擦声。
眼眸第一时间捕捉到将要走过身侧的清影,她一怔,仰脸。
“游烈…?”
游烈停住。
此时,他恰好站在她搁腿的那节台阶上。离得近了,也就能看得更清楚,放在她膝上的是一卷卷到了一半的老式磁带。
不知道是坏了还是卡了壳,磁带还剩下长长的半圈,从她腿旁垂下来。
夜色里像缠绕玫瑰的淫靡的蛇。
凉秋的风穿楼梯过,又夹上一丝盛夏的躁意。
游烈眼尾垂敛,竭力忽视了少女沁出眼尾的红,像是难过或哭过。他侧过身,靠坐在楼梯扶手上。
长腿懒叠,风一吹,她雪白的裙角就能覆上他小腿。
游烈像没看见,漠然地撩眸朝窗外,声音哑得轻倦:“那个随身听,对你很重要吗。”
“……”
夏鸢蝶有些意外。她没太想到,第一个发现关键的会是游烈。
大少爷家的基因看来还是极好的,只是不学。
这样想着,少女轻勾起唇,忽略了他的问题,她状若无害地托腮仰脸:“烈哥。”
“——”
游烈眼皮骤地一跳。
下一秒,他已经不太客气地把冷冽眼神俯睨着压了下来。
他这么大反应,弄得夏鸢蝶有点莫名奇妙,想了想才缓声:“我是不是,没资格这样喊你?”
明明听着尚有笑意,但不知怎么,就沁起几分融雪似的凉。
虽然是小狐狸。
但到底还是爪子尖儿都冒寒光的野狐狸。
游烈轻嗤了声,偏回脸:“是知道你不怀好意,我怕折寿而已。”
夏鸢蝶噎住,但眼底凉意松了些。
她压了压情绪:“你想多了。我只是想问,你应该比较了解丁怀晴?”
“不熟。”那人冷淡截断。
夏鸢蝶忍了忍,“可他们说,她从高一军训就开始追你了。”
游烈低回眸,长睫毛垂着弧,几分似笑似嘲。那股子大少爷的清贵傲慢劲儿像是要从他凉淡垂抑的眼尾沁出来了。
“按你说法,从小到大,我是不是该背几千份个人信息表?”
夏鸢蝶:“…………”
小狐狸的凉薄毫不掩饰,确定他没“利用价值”,立刻就垮了神情,嫌弃地把脸转回去。
游烈几乎要被她气笑了。
他从楼梯扶手前直起身,略微折腰,俯近了些:“问她干什么。今天做的还不算完,准备再倒一勺滚油?”
这点冷淡睥睨的神色莫名叫人心躁。
夏鸢蝶咬着唇角,歪头,还以嘲笑:“怎么,大少爷心疼未来女朋友了?”
游烈蓦地一滞,撩眸。
“你女朋友坏成那样,你还怕我真欺负到她?”夏鸢蝶微眯起眼。
“……”
紧绷的喉结在松弛下后,深沉地滚动了下。
游烈回神,半哑着声:“她有你坏么。”
“?”夏鸢蝶抬起胳膊,上周的伤还在上面,刚结了痂,“你看清楚,是她先为难我的。”
月色如照。
看得再清楚不过。
薄淡的戾意浮透出漆黑的眸,游烈睫睑一垂,在被小狐狸察觉前半遮了眼底情绪。他直回身去。
“既然一开始就打得过,为什么要受欺负。”
“……”
夏鸢蝶听完几秒,才轻笑了声:“你说的我好像受虐狂一样。”
游烈微皱眉,垂下视线。
“我和你不一样。”女孩坐在楼梯上,仰起脸看他,她忽然把一切情绪都淡去,干净纯粹的,只有一张雪白的面孔和浅色通透的眸子。
干净纯粹得叫游烈有些避视。
少女的声音轻灵,却无法忽略:“不管你想不想要,从来都有很多人站在你身后。而我没有。”
“在我身后,以前、现在、将来,一个人都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