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游家一楼客厅沙发上木然地坐了两分钟,夏鸢蝶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老苗当时在走廊上喊的那句根本不是“于烈”。
大少爷姓游,游家的游。
游烈。
夏鸢蝶:“…………”
口音误她。
隔着木质镂空屏风,通往二楼的楼梯上传来一段轻慢懒散的脚步声。
有人下了楼。
坐在沙发上的夏鸢蝶迟疑几秒,缓回过头时,正见着游烈从镂空屏风后不紧不慢地绕了出来。
黑漆漆的碎发依旧湿漉漉地垂着,仍保持在不久前泳池窗旁,被他随手一把拂向后的那个骀荡发型上。
衣服倒是上楼换了,但一看就是随便扯的。上身披了件黑色运动外套,下身一条白底红条纹的运动裤,脚踩人字拖,不伦不类,这样松散随意不羁,但那种清高贵气的少爷劲儿还是快从头发丝里滴下来了。
游烈是在插兜走到沙发前,一抬眼间,才瞥见夏鸢蝶的。
雪白的长裙遮住了少女雪白的腿,但乌黑的长发更柔软地从她肩后垂下来,将她肤色反衬出一种苍白易碎的,白瓷似的质感。
他停了停,光下,两颗漆黑漂亮的眼珠晦得更深。
“你怎么还在。”
夏鸢蝶默然两秒,选了一个尽可能不敌对的温软语气:“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也会住在这里。”
“……”
游烈已经倚坐进长沙发里,伏着漂亮肌肉线条的手臂懒搭着沙发靠背,他眼皮不抬地敷衍应了声。
夏鸢蝶意外地反应过来:“你知道?”
“我要是不知道,”
大少爷倦声起了眸,睨她,“你现在应该已经在警察局了。”
“?”
“半夜爬窗,私闯民宅,偷窥变态。”
夏鸢蝶:“…………”
忍他。
资助人家里的大少爷,惹不起,打不起。
夏鸢蝶轻缓呼吸,仰回下颌,视线里游烈正俯身勾过茶几上的遥控器。
少女微微狭起杏眸:“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在你家。”
“。”
在泳池旁,游烈掀开那扇拉窗看见她的第一秒,就已经想明白了谁是她和老苗口中说的“资助人”了。
但他懒得拆她,多耽搁会儿也是等她上楼再下。
谁知道家里新钻进来的小狐狸,看着两面三刀,还挺喜欢挑战刺激的。
游烈漫不经心地想着,边随手按开了遥控器,边冷淡敷衍地睨了她一眼:“你总不会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吧。”
“…………”
夏鸢蝶:“?”
心肌梗塞般的寂静过后。
夏鸢蝶眨了眨眼,她仰脸,声音掐得惊慌、失措又无害:“哥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游烈按遥控器的手一抖:“?”
对上转过来那张清峻但可恶的脸,夏鸢蝶满意地看到了他眼底短暂的信以为真后的僵滞。
小狐狸眯眼笑了。
女孩从沙发上起身,长长的雪白裙子在游烈面前拂过去,翻起得意的涟漪——
“我上楼睡觉了,哥哥晚安。”
-
住进“公主城堡”的第一晚,大概是因为床太软,或者因为她造孽太深,夏鸢蝶几乎是一夜没合眼。
凌晨四五点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夏鸢蝶更睡不着,干脆起身,推开房间的窗后,伴着拂入屋内的早晨的凉爽,她坐到房间里的书桌前。
桌上摊开了一只本子,第一页上小字写着一行行:
[一条睡裙]
[一套洗漱用品]
[一只新书包]
…………
上面记着的都是她房间里,游家提前为她准备的东西。
这个本子应该叫作债务本吧。
夏鸢蝶安静想着,将本子合上,收到一旁,然后她拿出昨晚做好的知识点查漏笔记,在台灯下无声翻看起来。
直到凌晨五点半,伴着打开的窗户外低沉又有质感的轿车发动机声歇停,几句“游先生”传入了窗内。
夏鸢蝶的笔尖停在练习本上。
听起来,似乎是游先生出差回来了。作为被资助对象,不管是出于礼节还是道德感,她好像都应该主动下楼去打个招呼,表示感谢。
桌前。
少女安静地垂下眼睫,从椅里起身。
——
游怀瑾确实是刚结束了一个并购项目,从国外出差回来。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在这个“家”里待的时间比在飞机上都短,也是听别墅里专职司机提起,游怀瑾才想起还有一个资助的小姑娘要来坤城上学。
也是巧。
这边两人聊起夏鸢蝶还没几句,小姑娘就自己主动从二楼下来了——
“游叔叔好,”女孩停在屏风旁,似乎有些腼腆地不安着,“我刚刚在楼上听见了发动机的声音,就想下来跟您问好……没有打扰到您吧?”
“当然没有,来,快过来坐。”
游怀瑾很擅长记人识面,这本来也是他当年能只靠自己白手起家的倚仗能力之一,和夏鸢蝶对视没几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