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山与周和梁大等人一样, 都是沈明欢扶植起来的山匪。
这半年来各国多有暴动,大概这世上有太多走投无路的人,于是就破釜沉舟般循着前人的脚印, 拿生命当筹码, 换一个如同周和等人一样, 可以在阳光下坦荡行走的机会。
沈明欢只是让商队把这些故事带到大江南北,除此之外并没多做什么,但总有人会看到希望,总有人会不甘现状, 总有人会做出改变。
乱世会造就英雄,而英雄会造就一个更被人期待的新世界。
宇文山是沈明欢唯一一个从一开始指点到现在的人, 就连周和与梁大后来沈明欢都没太多插手,最多在他们遇到难题写信求助的时候会帮忙解决。
宇文山和他的势力是沈明欢安插在雍国腹地的一柄利剑, 只不过目前还没有人发现。
谢知非从前不知他为何独独对宇文山青眼有加, 如今才隐约意识到,或许是为了远在雍国的南怀瑾做的准备。
谢知非回想起聂时云口中的南怀瑾, 忽然觉得南怀瑾与未遇见沈明欢时的他十分相似。
同样的一朝自云端跌落,同样的身世悲惨需折断傲骨挣扎求生, 同样的壮志不能酬。
但他很快又反应过来, 沈明欢先认识的是南怀瑾,所以严格来说, 不是南怀瑾像他,是他像南怀瑾。
天慢慢暗下,远处的灯火渐次闪亮。
第一束烟花于空中绽放的时候,沈明欢的烧终于退了下去。
他烧了一天,在床上躺了一天,早就待不住了, 闹着要起来过节。
谢知非不赞同地又往他身上披了两件衣服,“何太医说您要卧床休息,外面冷,您出去会着凉的。”
谢知非觉得要让公子爱护身体比他从前保命还难,比他现在所有的工作加起来还难。
“孤觉得现在非常好。”沈明欢被迫穿着让他胖了一圈的衣服,满脸不乐意,“子正,孤就是从房间走到前厅,一共也没几步路,吹不到多少风。”
谢知非嘴上敷衍应“是”,又往他手里塞了个暖炉。
前厅已经准备好了除夕夜宴。
沈明欢给府里下人放了假,但他府中不是探子就是被他救回来的已无家可归的奴隶,因此几乎没有人请假。
对很多人而言,这是重获新生的一年,他们早从一个月以前就开始期待这场除夕佳节,期待能和有着相同遭遇能够相互理解的同僚与最善良不过的公子共享此夜喧嚣。
沈明欢险些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这饺子很难吃吗一个个愁眉苦脸。”
“公子”下人们这才注意到沈明欢来,顿时笑逐颜开。
他们都知道这人大病一场,原本以为今年他不会出现了。
“孤就知道,孤要是不走这一趟,你们饭都吃不下。”沈明欢眼角还晕着病态的薄红,可他语调上扬,一幅“你们离不开我”的嘚瑟与故作无奈,听着便让人凭白卸下心防。
他艰难把手从重重衣物中伸出来,拱手致礼,眸中一片和煦笑意“新春吉祥,愿诸位皆能否极泰来。”
众人莫名眼眶一热,他们的过往确实不甚美满,每次回望都夹杂着苦涩血泪,可他们已经比这世上许多人都要幸运。
“有公子在,我们来年定会过得更好。”
“还请公子保重身体。”
他们太怕沈明欢出事了。
如果这世上没有了沈明欢,他们如今拥有的比做梦还要美满的生活或许终将归于一枕黄粱,醒来仍是无休止的压迫。
是鞭打、是斥骂,是望不见终点的日复一日。
沈明欢回头“随青,你要是再搬他们就要热死啦”
门口正抱着第三个火炉进来的随青顿住,如同被灯照见的小贼,满眼不知所措的惶然。
谢知非无奈起身指挥,“公子说笑呢,随青,放这边,离公子近些。”
其他人也齐齐笑起来。
“公子,我们不热。”
“就是,太冷了,正是需要多几个火炉。”
聂时云和陆屿也蹭了到了一盆饺子,聂时云一口一个,“陆公,太子殿下真厉害。”
他也不知道太子殿下哪里厉害,反正就是厉害。
陆屿细嚼慢咽,“是啊,是个很好的主君。”
不顾身体的虚弱专程前来,只为了让这些所有人都不放在心上的平民奴隶安心过节,是有大慈悲之人。
沈明欢桌上都是单独制作的药膳,满桌的汤汤水水,寡淡无味,饶是厨房用了心思,也好吃不到哪儿去。
沈明欢觉得,只要不是让他喝药,他都能接受。
更何况他其实没什么食欲,就算是珍馐美食吃到嘴里恐怕也没有味道。
谢知非陪着他喝药膳,“公子,周和往商会里送了两箱药材,说是他们自己从山中采的,要献给公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