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易, 这大早上的,去买菜”邵佳望着身着白色衬衫,黑色长裤加凉鞋的易思月, 分外羡慕。
同样的衣服, 她自己穿着, 就跟甘蔗杆子套麻袋,又大又粗, 别说出门见人,就是在家里, 都被男人嫌弃。
可人家小易呢, 那是高挑清瘦漂亮不说, 还跟老崔那个进了文公团的女儿说的一样,有气质,虽然她不懂啥意思, 但她认同那女孩说的,易同志穿这衣服, 真是老漂亮了。
易思月打了个哈欠, 无精打采道“是,邵姐, 你也买菜”昨儿她去了胡阳大队回来,给顾南炖了汤, 喂下后,又重新给他擦身洗澡。
一忙完, 躺在床上已经十一点半了, 谁知睡下后,也不知是不是方珍珍出现在顾南房间中给了她太大的危机,她整晚都在做噩梦。
梦到一觉醒来, 已经见到顾南的遗像放在顾家客厅的桌上,她被顾家所有人唾骂,嫌弃,方珍珍在一旁冷笑。
易思月立马给吓醒,醒来后,再睡,又做了类似的梦,结果这一晚上,她就不停重复醒来做梦,做梦,醒来的步骤,最后一次是早上六点半,看了看时间,她是再也睡不着了。
只能顶着俩熊猫眼,给顾南翻身,洗漱,吃了两个杨春殷勤煮好的玉米,她才出门。
出门也不为别的,易父易母今天过来,怎么也得来顿丰盛的招待下才是她做女儿的本分。
该说做市长的不愧是做市长的,真用心起来,那体贴周到旁人开着宝马也追不上。
得知她爹娘明天就来,顾市长二话不说,就给了她二十块,让她买些她父母喜欢的菜回来做。
易思月也没推辞,顾南躺床上,脸色却越来越鲜活,她不说功劳,苦劳总是有点的,得些奖励,不亏心。
再说,除非亲眼所见,不然她是绝不放心,将自己的吃吃喝喝交给杨春,她可是才将人家饭碗砸得稀碎,谁知她一气之下会做啥,她不会,也不敢赌。
“对啊,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我家那三个兔崽子,每天一两斤米都不够,我要一天不上菜场,他们都得扎着脖子饿死。“说到这,邵佳真是愁得头发都白了,人都说儿子越多越好,怎么她越生越穷呢。
说到这个,易思月很能理解,邵佳同志家,丈夫是二十四级办事员,每月工资四十块五毛四分,而她虽没工作,但也时不时从街道接些火柴盒回来糊,一分一个,一个月也能挣个九块,十块,但这么多钱,一家子也仅能维持温饱。没办法,七十年代,物资贫乏,人只能靠一日三餐填饱肚子,再加上一个人工资养活的包括但不限于父母以及兄弟姐妹,确实难。
“那也没办法,总不能让孩子饿着肚子吧。”交浅言深,易思月跟她不熟,只能说些场面话。
邵佳叹了口气“可不是,幸亏这个月放了割麦假,我把两个大的送回了乡下公婆家住了个把星期,不然家里早断顿了。”
说到这,她看着易思月,满脸羡慕“说来还是易同志你运气好,听说那个顾南同志,即使昏迷,但供应却一直没断,每个月的肉菜米面都有,是不是啊”
这种事,已经人尽皆知了吗要知道,原身可是嫁来半年后,才摸清楚的。
她眉头微皱“你怎么知道谁说的”
“还用人说,那个你们家的保姆,隔三岔五就带两刀五花肉,过年过节还有羊肉,牛肉,她婆婆没少炫耀,说你家顾南就算当个死人也比活人强不少呢。”邵佳说着也口水直流,保姆沾上顾家都能吃得油光水滑,顾家的蹄子里是不是也流满了油
羊肉牛肉那可都是李淑芬的最爱,她不吃个够,是绝不会让出去的所以杨春这是偷的还是偷的呢
“是不是啊,小易你是他媳妇,这件事,应该知道吧”
易思月微微抿嘴“我到顾家也不过一年,所以。”
邵佳恍然大悟,“对,对,对,我怎么忘了这个。”都说媳妇熬成婆,而顾家这种高门,易思月恐怕得熬个十几年。
“不说这个了,不说这个了,你不是要买菜,咱们一起去吧。”邵佳想了想,还是觉得要同她交好,不管咋说,都是顾市长的儿媳。
易思月没意见,两人到菜市场时,已经七点半,里面车水马龙,人流如织。
“整个安林也就四个大集市,东南西北各一个,每个都是一千多平方米,每天早上稍微来晚点,都抢不到啥好东西,咦,那边正在卖土豆,我家那个前儿还说想吃土豆饼呢,我过去看看,你要买啥,赶紧的,待会儿在市场门口集合。”
丢下这句话,邵佳冲进了人群,眨眼睛,易思月就看不到她背影了。
她沉默了,听着周围鸡鸭鹅鱼的叽叽喳喳,望着平日光鲜亮丽,此刻却为了一颗水芹菜大打出手的女同志们,深觉自己发现了城市工人的另一面。
“砰”易思月还没反应过来,一根小白菜就飞到她头上。
“对不起,对不起,同志,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