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进来就知道不对劲,再往后退也来不及了,琴姐只来得及把钗环取了,但总不能叫自己光着身子走在地上。 她的名声不重要,反正自己不是个姓宁的! 琴姐这么想着,硬是挺着胆子冲过来了,上上下下打量了娘一遍,才笑道:“娘,你怎么了?我就说不让你过来,你非要凑这个热闹!咱们回家去吧,这里没什么好待的!” 傻孩子,你爹一死,咱们已经没家了。再说娘家。娘家娘家,有娘才有家,她的娘都没了哪里还有娘家呢? 方小太太没顾得上跟她说话,只看到院子里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自己女儿。 越是乱的时候越是要忍,方小太太扯着帕子把琴姐推到屋子里待着里别出来 自己挺着大肚子出门,也想扯了白布换,还没走呢,琴姐就在背后说:“别回去了娘,家里没有,你备好的都不见了,嬷嬷也没找到。” 方小太太脑子里嗡嗡的,人也站不住了。 段圆圆看她也怪可怜的,就叫小花把她也扶进去歇着,道:“家里做得多,不妨事,小太太先过来拿点儿用着,家里嘴巴子严,没人会乱说话。” 这都是假话,大房不说,那三个兄弟能放过这个机会? 小花很快把东西抱过来堆在屋子里,里里外外的都有。 耳房昏暗,屋子又窄,这半个月的苦都白熬了,方小太太这么想着。 不管怎么说,琴姐衣裳总算换好了。 方小太太牵着女儿一言不发地走出去,站在屋子里看着那三个儿子,冷冷地摸着琴姐的头,慢慢在心里道:“他们要是让你嫁不出去,他们也别想娶到好媳妇儿。” 大夫来了一看人都硬邦邦的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当场就让人给老太太换了衣裳送到棺材里躺着。 下人没资格给主人换寿衣,杜嬷嬷和赵嬷嬷年纪大了都格外信鬼神,再是半个主子,也不敢在人遗体上乱来。 老太太也没个儿女,最后这事儿都得落到媳妇儿手上。 老太太都恨透了陈姨妈,陈姨妈一过去,就被三个赶来的孙子叫住了,说:“婶婶还是别过去,换个人罢。” 陈姨妈巴不得不干这事,但剩下够资格给老太太换衣裳的就只有段圆圆了。 几个兄弟眼光往段圆圆身上一扫,宁宣就皱眉道:“不成,她属相跟老太太相克,年纪又轻,老太太神魂都弱些,把人冲撞得魂飞魄散了怎么办?” 几个兄弟被噎得没办法,最后只能说出门找两个同宗的小媳妇过来。 宁家是聚族而居,附近两条街都是宁家人,出去随手抓一个都是姓宁的。 段圆圆就叫了小轿子,想带着丫鬟一起出门通知亲朋好友。 陈姨妈也跟着一起去。段圆圆还不怎么认识人,要往内宅走动还得让她先带着。 还没出二道门呢,母女两个就迎面撞上风尘仆仆的大老爷。 宁大老爷又吃胖了,眼下泛着乌青色,跟大熊似的跳着跑过来,他看着段圆圆和陈姨妈穿着白衣裳,连粉黛都卸下来了,心里就咯噔一声,知道自己回来迟了。 于是脚下生风地撞进去,对着床就是三叩首,清脆如玉石相击,起来额头已经稀烂一片。 宁大老爷头上流着血,扑到老太太身上撕心裂肺地说:“娘,儿子回来了。” 在场之人看了无不高呼孝子,至于孝子怎么连老母亲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这都是事后需要考究的问题,现在没人这么不知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