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安宁疗养院出来后,江耀又被带去了警察局,做笔录。毕竟是温岭西事件的第一发现人,江耀的口供至关重要。 除了复述发现温岭西时的详细经过以外,方警官还着重询问了有关"陆执"的事。 "你真的不认识这个人?"方警官把装着访客登记簿的证物袋在他面前晃晃,反复确认。塑料证物袋发出窸窸窣窣的轻响。 江耀的视线追随着那个微微晃动的名字,下意识地念出声。 “陆……执” “对,陆执。”方警官眼底里冒出一丝希望,他身体前倾,满怀期待地追问,“有没有印象?见过这个人吗或者,温医生有没有提过他” 陆执。陆执 江耀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脑袋里昏昏沉沉的,浆糊一样。 "陆执"这个名字,像一根细细的丝线,在浆糊里面捣。微微地搅动,却又因为太过纤细,而搅不起波澜。 可那种细弱的搅动感……是确确实实的。 “陆……执……” 江耀捂着脑袋,眉头紧皱。反反复复地咀嚼这个名字。 大脑深处的丝线一寸一寸地抽动。很不舒服。 【别强迫自己。】心底的声音适时地响起。 【身体不舒服要说。告诉方警官,你想休息一下。】 江耀 “嗯。” 他揉了揉脑袋,很听话地抬起头,对方警官说∶“我想休息一下。” 方警官同意了。 方警官留江耀一个人在笔录室里,免得两人在狭小房间里相处,给江耀太多压力。他来到隔壁办公室,敲了敲门。里面的下属立刻回过头来。 “方队。”下属们从电脑桌后站起身,向他打招呼。 方警官示意他们不必起来,继续工作,边朝里走边问“怎么样,查到了么?” ”全国范围内,查到有三个叫陆执的。其中一个在国外念书,一个八十五岁,得了重病正在ICU躺着。还有一个……才三岁。” 穿着警服的下属如是汇报。 “念书的那个,确定人在国外么?”方警官问。 “确定。”下属答道,“签证记录显示他两年前就出国读博了,到现在还没回来过。” 也就是说,这三个人,都不大可能是杀害温岭西的凶手。那么,访客登记簿上的,是假名字么? 可凶手又何必多此一举……反正也没人看到他来,而且监控摄像头也坏了,他完全可以不登记姓名。 除非……凶手是想故意把这个名字展示在众人面前。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陆执到底是谁? 温岭西又到底是为什么,会被人用那么复杂那么怪异的手法,借江耀之手来杀害? 方警官百思不得其解。 …… 翌日。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家里一团乱。原来的保姆阿姨辞职回老家了,新招的王阿姨又是红油麻辣烫的受害者。 如今家里没人照顾,江耀的病情虽有好转,江一焕到底还是不放心。他打算去学校里跟领导谈谈,今后的工作到底该如何安排。 江一焕目前就职于宜江大学。这是一所老牌名校,学术氛围浓厚,其中有几个金牌专业,在全球范围内的排名都很靠前。 江一焕不放心江耀一个人在家,于是把他一起带来学校。 夏末秋初,大学刚刚开学。睽违许久的大学生们见到熟悉的同学和舍友,大家都很兴奋。走在路上的人们欢声笑语,脚下踩着枯黄的落叶。远处有清洁工拿着大扫把在一遍遍地清扫。唰,唰,唰。 扫落叶的声音像小刷子搔过耳膜,听得人耳朵痒的。 江耀透过车窗缝隙,闻到空气里独属于秋日的清朗气息。 “陆执。” 澄澈的眼眸里映着蔚蓝天空,江耀仰头看着梧桐树,在心里默默咀嚼着那个名字。 【我也没有印象。】心里的声音低声说。 【或许是,你很久很久以前认识的人】 嗯…… 江耀垂了垂眼。仔细体会着心底那种无法描述的感觉。 很遥远。好像确实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有多久呢一年两年 十年 脑袋里混混沌沌,细软的丝线搅拌着浆糊。 江耀坐在后排车座上,头顶梧桐斑驳树影投落下来。 他忽然伸手, 捏了捏自己的右侧脸颊。@无限好文, 尽在 [] 心里的人表达了疑惑。 “一样的。” 江耀抬着左手,贴在自己右侧脸颊上。脸颊被温暖抚触的感觉。让他下意识地想要蹭动。 他微微低着头,闭上眼,像把灵魂都沉浸在那种无法言说的细腻抚触里。"一样的……"江耀喃喃。 【什么一样】心里的人问他。 江耀 “陆执。” [……] 心里的人不再说话。 车辆缓缓行驶在大学校园里,轮胎碾过枯黄落叶,发出细碎窸窣的响声。秋初的凉风吹拂着脸颊。江耀抬起头,看到斑驳树叶里蔚蓝澄澈的天空。江耀静静地看着。缓慢眨着眼睛。忽然觉得某个地方空空的。说不上来。 江一焕和院方协商,最终结果是,职位继续为他保留,相关学术课题暂时交予他人。院方还是很看重他,不希望这位学者就此退出学术界。 江一焕本人倒是对明珠蒙尘之类的说辞不以为意。妻子死后,他已经深刻意识到家人安好才是最重要的。不过院方如此恳切挽留,他也不好太过强硬。 江耀的病情也在好转,说不定将来还有真正回归社会的机会。那时候也还需要进入学校学习。总之,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江一焕和院领导谈完事就打算回家。临走前,院长秘书追出来,告诉他,他有一个包裹在校园驿站。 “包裹”江一焕诧异。 "昨天来的。驿站的人说给您打电话,您没接。"院长秘书说。 江一焕看了眼手机,昨天那个时候,他还在安宁疗养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