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经历过上门要债的人,无法想象被满屋子的债主七嘴八舌逼债的可怕,各种尖酸刻薄的言语,推推搡搡动手动脚,在门上和墙上泼油漆,贴满讨债告示,甚至还有在门口泼汽油这种赤果果的恐吓。 还好他是男生,如果换成年轻妹子,恐怕《借金XX》系列18X小本子里的剧情就会成为现实…… 每次地址暴露被债主们堵门,江禅机只能灰溜溜地借尿遁或者屎遁从厕所逃跑,反正他没什么行李。 他对被他牵连的房东很抱歉,由于他的原因而导致房间被搞得一塌糊涂,想再租出去都要大费周章,但他有什么办法呢?这是他的错吗? 久而久之,青涩的他积累了一套不应是他这个年纪应该拥有的侦察与反侦察经验,越来越娴熟地隐匿行踪,重中之重就是不能使用身份证。 现代社会,很多东西都是联网的,债主们之中有一些神通广大的家伙,无论他用身份证租房、应聘打工还是买车票,最迟第二天就会债主们被找上门来。 在一次逃跑中,他的身份证丢失了,因为上面的原因一直没有再补办。 没有身份证,在衣食住行的各方面肯定会遇到诸多不便,但他想活下去,终归要有所取舍,相比于暴露行踪被债主们围追堵截,他宁愿当一个黑户。 说起来,虽然房东大婶催房租的时候总像一头狂怒的霸王龙,但既然肯收留没有身份证又一直拖欠房租的他,其实她应该算是一个好人吧? 一路逃亡,江禅机最觉得对不起的就是被他牵连的各位房东,如果门口的快递员真是债主伪装的,那他就要在其他债主闻讯而至之前先行离开,至少不要令这里也被泼油漆、泼汽油。 退一步说,无论快递员到底是不是真的快递员,任其在门口不断喊他的名字也不是什么好事,被楼内其他住户听见了,说不定就会辗转落到债主们的耳中,毕竟住在这栋破旧公寓楼里的都是社会最底层的人,很可能也背着债务。 于是,江禅机一咬牙,对门外说道:“别敲了,也别喊了,马上开门。” 门外的喊声和敲门声终于止歇。 江禅机走到门口,把心一横,猛地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青年,手里抱着一个纸箱,穿着快递员的制服,一脸不耐烦地瞪着江禅机,“这不是屋里有人吗?为什么不开门?我嗓子都快喊哑了!” 江禅机也上下打量着他,心里嘀咕:如果这是伪装的债主,伪装得还挺像…… “对不起,太困了,刚才睡着了,没听见……”江禅机低声致歉,目光在纸箱上瞟了一眼,陪笑道:“让您久等了。” 快递员憋了一肚子气,其他的快件都送完了,就剩下这一件,他想送完赶紧下班,省得明天还要特意来这偏僻的鬼地方再送一次。 不过江禅机道歉的态度很诚恳,就算快递小哥很生气,也不好发作,只能自叹倒霉,懒得跟江禅机争吵,盼着赶紧签收下班,回家洗澡解乏。 “你是江禅机?”他例行公事般确认道。 “是。”江禅机陪笑点头。 “签一下。”快递员板着脸指着签收单的空白位置,并且递过笔。 江禅机依言签上自己的名字。 “笔。”快递员瞪眼。 “喔,对不起!” 江禅机太久没有收过快递了,忘了把笔还给人家,险些顺手装兜里。 快递员接过笔和签收单,把纸箱胡乱塞进江禅机的怀里,转身就走,江禅机还能听到他一边走一边小声抱怨,无非是抱怨江禅机耳朵有毛病之类的。 江禅机没有生气,毕竟是他故意磨蹭在先,耽误了人家的下班时间,再说他早已习惯了债主们比这恶毒百倍的咒骂,他反而感觉一丝欣喜,这似乎是个真的快递员。 他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楼层内其他住户的房门紧闭,没人出来看热闹。 廉价公寓楼里不是每个房间都住着人,而且租户们一向是自扫门前雪,很少有人管闲事。 他暗暗祈祷这个时间的租户们都在外面上班,还没人回到公寓,也没人听到刚才的喊声和对话。 江禅机抱着纸箱回到屋里,反锁上门,把耳朵贴到门上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确认没有人在楼道里走动,这才把目光落到纸箱上。 纸箱上贴着的快递单信息,在“发件人”一栏里写着“杜绅”和“杜圣”这两个名字,对江禅机来说是很陌生的名字。 “收件人”一栏里确实写着他的名字。 “杜绅……杜圣……”他默念了几遍。 尼玛……这不是“赌神”和“赌圣”的谐音吗? 他一下子明白了发件人的身份,不是别人,正是他那……脑子里进了水的父母。 从他们选择的这两个化名,就能明白他们欠了一屁股债的原因了吧? 以及他们宣称要“东山再起”却无法取信于债主们的原因——谁会相信两个弃家逃跑的赌徒呢? 江禅机沦落到今天的悲惨地步,距离饿死只有一步之遥,完全要归咎于这两个不靠谱的双亲。 他气得举起纸箱,恨不得扔到地上然后狠狠跺烂! 事到如今,他们居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儿子? 愤怒和委屈充斥了他的胸膛,甚至连肚子都暂时不咕咕叫了,他把纸箱举起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没有狠心把它摔烂。 “姑且看看他们寄来的是什么……”他嘀咕道,“万一是吃的呢?” 其实他更希望寄的是钱,满满一纸箱的钱,但心知不太现实,快递公司不可能答应邮寄大笔现钞。 嗤啦嗤啦。 一想到纸箱里可能是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