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思年以一个成年人的灵魂给萧姈分析衣裳事情捅出去的利弊,忍一时之痛固然不好,可不忍坏处更大,所以只能两害相权取坏处更小的那个。却忘记了,萧姈本身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最是意气用事的年纪。 傅思年的劝告萧姈是听进去了,可听进去和做得到是两回事。在萧姈的记忆中,全是自己忍气吞声的画面。衣裳事件好比压跨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对她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短短的时间内,她的情绪经历了大起大落。拿到衣裳时以为自己被姐姐疼爱,以为穿上好衣裳自己就是最闪亮的那颗星,正沉浸在这种美妙的幻想中,忽然兜头一盆冷水泼来,原来衣裳是姐姐别有用心才送给她的。都是一家子姐妹,萧姈平时对萧娥一向恭敬有加,无论如何她都想不到萧娥竟会向她下毒手。 一时间,脑子转不过那个弯来。 萧姈抱着褂子的碎布回到二房西跨院时,刚好看到穿着官服回来的萧述。 萧姈欣喜地跑过去给萧述行了礼。 萧述顿了顿,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姈儿啊,你找爹爹有什么事?” 萧姈道:“爹爹,我姨娘已经病了好些天了,您能去看看她吗?” 萧述却是转身吩咐随从去给方姨娘请个好点的郎中上门诊治,随后才温声对萧姈道:“姈儿乖,爹爹已经给你姨娘重新请了郎中,你无需担忧她的病情。最近爹爹事忙,待过段时间有了空闲,定然会去看看她的。” 东跨院离西跨院也就几步路之遥,可是萧述却不肯多走这几步路。只怕在他眼里,西跨院的方姨娘就是个物件,而非他的枕边人。别说方姨娘了,就是亲生女儿萧姈,一年到头都难得见上他一面。 萧姈眼中的光芒一点点的散去。 偏偏回去后,方姨娘见她怀里抱着那已成为碎布的褂子,也不问因由,口中只说道:“你虽没托生在夫人肚子里,可好歹是萧府的姑娘,怎可眼皮子这样浅。那布料虽然华贵,可到底不过是些破碎,也值当你拿回来?” 萧姈耳中听着亲娘的唠叨,别过脸去,眸色中透过几分不耐和戾气。 内司厨的婆子捧了盒子过来,原来是晚饭好了。 侍女接过盒子,回到内室将食具打点现成,去喊萧姈,“姑娘,用膳了。”看萧姈心绪不好,便絮絮叨叨地拿些别的话来说,“外头雪停了。那雪积得也不甚多,这要是今晚明天都不下了,那明日的赏雪宴不就无雪可赏了么?” 萧姈冷笑:“就算无雪可赏,难道夫人会让宴会冷场么,定会有别的乐子打发。” 侍女接口道:“姑娘,婢子蠢笨,可猜不到夫人会寻些什么法子作乐。” 像萧府这样的世家,寻乐子肯定是讲究珍贵、格调、与众不同了,不然如何彰显自己的身份和地位?萧姈一颗心剧烈震动,一个念头在她心里逐渐成形。父亲的事告诉萧姈,什么都不做静静等待,是盼不来父亲的回望的。同样的道理,报仇之机,岂是等待能等得来的?没有机会她便学着制造机会。 她吩咐侍女留意正房的动静。 果然发现无雪可赏后,肖夫人立刻知会各府的客人,提前将宴会地点改在了萧家在京效的别院里。 京效的别院外有一处平原,平原不远处有片小树林,小树林后头有座罗姑山,山上梅树千株,此时又是梅花盛开的季节。 肖夫人讲究风雅,便给这个宴会起了个名,叫“赛马寻梅会”。顾名思议,便是骑马一路从别院奔至罗姑山摘梅花,谁先摘到并送回别院,谁就能在比赛中拔得头筹。 “赛马会?”听到消息,傅思年也不由跃跃欲试。 本朝骑射之风盛行,各世家也会给自家儿女请骑射师傅。傅思年之前在忠勇侯府的女学待了两年,并没有学过骑射。还是到萧府的这两个月,才新学的。她胆子也大,很快就学会了。正愁没机会测试学习效果如何,机会就来了。 她换上骑装,打算和京城的世家公子贵女们一较高下。 然而萧姈却叫住了她:“思年姐姐,我的脚崴着了,你能不能留下来陪我?” 萧姈眩然欲泣,目光哀恳地望着她,傅思年能说什么呢,自然就留下来了。眼睁睁地看着竹哨声一响,公子贵女们座下的马便如箭矢般射出,向罗姑山奔去。看着众马热烈奔腾的样子,傅思年只觉得自己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只恨不能亲自上场,参与其中。 她颇觉遗憾,却不知道别院里的肖夫人这时正把目光放在她身上,一直着人留意她的一举一动。 一时下人过来回说:“四小姐脚崴了,傅姑娘陪着她,并没有参与赛马。” 一时又回说:“程家的二公子来晚了,一直缠着傅姑娘说话,只可惜傅姑娘并不理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