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念头一冒出来,就停不下来了。 她细细思量了其中的可操作之处。小主子自小体弱多病,极少人见过她的容貌。男主子五年前去京城了,纵使他现在归来,谅他也认不出自己的女儿长什么模样。唯一的破绽便是傅六夫妇了,毕竟这夫妻两最近见过小主子,遽然换了人,极有可能会被他们认出。 张紫英对傅六夫妇是动了杀心的,只是杀人操作难度实在太大了点,纵使她狠得下心,也不是她一个弱女子能做得来的。 所以之前她采买小女孩回来后,两相对比小主子的容貌,总觉得不太像。因为担心将来被揭破,她只得将采买来的小女孩又给退回去。晚上入睡时又极是不甘心,于是重复之前的步骤,换了五六个小丫头。直到遇见傅思年,心里压着的那块石头才终于落了地。 乍一看,傅思年的容貌便与小主子有四五分相似,待将她被晒黑的肌肤稍微捂捂白,相似度又会多上那么一分。到时候再抹点胭脂水粉,专往小主子的容貌上靠,相似度又添上两三分,这便有七八分的相似了。最重要的是,她那双眼睛和小主子的几乎一模一样,到时候出门见人蒙上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谁还能认出她是冒名顶替的? 纵是有人说嘴,只说病好了,精神一好,容颜自然有变,用这样的借口想来也能搪塞过去。 等再过了几年,就算越长越不像,也可以用女大十八变来解释。 而且,只要这件事能成,她和傅思年便是一根蝇上的蚂蚱。她拿捏着这一个把柄,往后想要什么没有? 傅思年还不知道张妈妈心里的算计。她小心翼翼地给傅姑娘擦拭身体,如同擦拭一件精美易碎的瓷器。没有谁比她更希望傅姑娘活着了,傅姑娘要是死了,她身为婢女还不知道会流落哪里呢。 这差事瞧着轻省,实则危害处在后头。之前被退回去的小姑娘不晓得其中的厉害,还那样嫉恨她。 夜里傅姑娘咳得厉害,她想了想,去了厨房一趟,回来时捧着一白瓷碗,兑了热水进碗里。 “小姐,你试试这个,我们农家人没银子治病,每常咳嗽都是兑点温盐水喝,可有效果了。”她哄着傅姑娘道。实则这法子是穿越前她惯常使用的,并非从夏春花那里学来。 傅姑娘平时最讨厌这种偏方土方,尤其是像她那个六婶祝金枝一样,她多吃几两人参,对方就一副肉疼的表情,找来一堆偏方土方,非逼着她吃。但瞧着新来的小丫鬟一双眼睛里满满的全是对她的心疼,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 往常的小丫鬟敢这么自作主张,早就被她给打发走了。也许是她大限将至,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她喝下了那碗温盐水。也是奇怪,当晚咳得确实没之前那么厉害了。 可把傅思宁给高兴坏了。 哪想乐极生悲,没过两天,傅姑娘又开始咳血了。 “请郎中,请郎中啊!张妈妈,快去请郎中过来看看啊。”傅思年急得不行。 张妈妈正犹豫着,傅姑娘却轻轻摇了摇头:“不必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 明明不到十岁的一个小姑娘,说出来的话却是老气横秋的样子。傅思宁忍不住红了眼眶,觉得这小姑娘怪可怜的,嘴里劝慰她:“小姐,你会好起来的。说不定你爹爹就在回家的路上呢,你若有个万一,他该多伤心啊。为了老爷,你也得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傅姑娘扯了扯嘴角:“我爹?我爹要是心里有我和我娘,前年我娘病重的时候,他就该从京城赶回来。可是直到我娘出殡,都没见到他的人影。” 其实傅思宁也是这般想的。自己老婆死了女儿病了都不回来,铁定是个渣男。但她原芯就是个二十二岁的成年人,看出来也不希奇,可傅姑娘才十岁竟也能如此通透明白,真真难得。 她心里认同傅姑娘,嘴上却道:“小姐快别这般想,老爷定然是有要事缠身这才没能赶回来。等他忙完了,自然是会补偿小姐的。” 然而不管如何,傅姑娘都对她爹不再抱有希望了。她只是目色哀伤地看着张妈妈:“为什么?六婶每次欺负我的时候,为什么张妈妈都没有站出来保护我,一次都没有!为什么?” 这一点,才是她一直以来耿耿于怀的事情。 六婶是坏,但她在傅姑娘心里到底是个外人,而张妈妈,傅姑娘一直拿她当亲人看待。可是张妈妈的不作为,彻底伤透了她的心。 张妈妈立刻跪下来:“姑娘,对不起!”泣不成声,脸上连珠串似的落下的眼泪绝无可能作伪。 傅姑娘等到的只是这句“对不起”,她目光渐渐涣散,手垂下来,竟是死不瞑目。 傅思宁第一次看到人死时的光景,心中又是惊惧又是怜悯还夹杂着对自己未来前景的自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