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他说了很久,她也听了很久。
久到后半夜,路边的灯熄了一半。
客厅里传来芝士轻微的鼾声。
楚清歌睡着了。
梦里好像看见一个拧巴的结,在试图一点一点慢慢梳理开。
楚清歌又回到了满电状态。
面对来咨询和委托的当事人,笑容满面,少了几分疏离和对抗,但又保持着成年人社交之间应当有的客套。
看起来更加专业了。
“那楚律师,这个案件就拜托你和裴律师了,真的非常非常重要,我们一家究竟在年前能不能团圆,能不能过个好年,就看你和裴律师的了……”当事人殷切地握了握她的手,往下压了几下。
楚清歌按下了电梯的下行键,笑语晏晏,“您放心,这边把您送上电梯之后,我那边就回去写取保候审申请书,到时候发到您邮箱里,您注意查收。到时候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我这边就可以给公安机关发过去了,如果公安同意申请的话,年前你们就能一家人团聚。不过现在,你们先按照他说的需要的东西给他准备一下,这都已经隆冬了,里面的日子也不好过。”
“行行行,我这就回去给他准备……”当事人望着她的眼睛里闪过几分晶莹,像是看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楚律师您别送了,您先去忙吧。”
“好,那我就先回去了,”楚清歌不再坚持,熟稔地拍了拍当事人的肩膀,“坚强一些,家里还有个小孩子等着你照料。”
简单地宽慰了几句,楚清歌转身走向律所。
律所的感应门缓缓拉开,直对着律所大门的前台挤满了前来咨询和委托的客户,嘈杂的声音从拉开的大门后如海浪般汹涌而来。
“楚律师,这边有人找!”前台的姑娘瞥见楚清歌回来,如释重负地将几个楚清歌没有见过的当事人引到她面前,“他们是来委托案件的,点了名说要你和裴律师代理。”
“嗯,那我带他们去裴律师办公室吧。”
“太好了太好了,那我先去接待别人了,”前台夸张地吐出一口气,“每个周一都在被巨大的工作量打垮……”
“辛苦啦辛苦啦,”楚清歌笑眯眯的,“改天裴律师去外地出差,让他给你们从外面带好吃的。”
楚清歌现在突出一个会做人。
比如员工工资这一块,需要几个高级合伙人坐在一起共同商定,提出一个最终方案来,大家举手表决。
但显然,大多数律师没有时间凑在一起商量一个前台的工资制度,又或者说在如今日益严峻的就业大环境下,很多律师并没有把这个岗位的工作人员放在眼里。反正市场价就是这么多钱,找谁干不是干?
虽然裴景安一个人决定不了别人的工资,但楚清歌给他养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如果去外地出差,时间允许的话,每次都买些当地的特产,或者是别的什么小礼品寄回来。
花的钱不多,但好歹是个心意。分发给刑事辩护团队里的人,也分给那些承担了律所所有律师共同事务的工作人员。
比如前台,比如风控。
就连保洁阿姨也会得到一份小礼物。
与之相回馈的,就是他们对于裴景安团队的事务会格外上心一些。
“早上好呀清歌,”路上会碰到熟识的同事,热情地跟她打招呼,“我看裴律师办公室这半天就没消停过,一群人进进出出的。”
“嗯,毕竟快过年了嘛,大家都想把手头的案件结一结。”
“不是他自己的案件,还有你的案件。我当律师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实习期还没过,就能有这么多案源的。”
“别给我戴高帽啊,拒绝捧杀,这都是裴律师教导有方。”楚清歌笑骂一句。
律所永远洋溢着蓬勃的生命力。
楚清歌顺嘴打趣了一波又一波同事,总算快要来到裴景安的律师办公室门口。
身后前台匆匆赶来,“楚律师,楚律师,这边有一个你的快递,刚刚送过来的。”
一个硬纸盒匆匆忙忙塞进楚清歌手里,前台冲她挤了挤眼睛,“好像是个什么挺特别的礼物,送东西来的人特意叮嘱我一定要交给本人,还是个很年轻的小帅哥。”
很年轻的小帅哥?
楚清歌眉毛快要打成一个中国结。
“说,是不是在外面拈花惹草,留下什么证物,现在被人家找上门来了?”前台挤眉弄眼,“跟我说说,我保证不告诉裴律师。”
“我信你个鬼,糟老头子坏的很。”楚清歌避开她,“你不是很忙吗?不忙的话我这边有几个卷宗,你帮我整理一下?”
“说话就说话,不带两句话没说完,就开始想要压榨劳动力的。”前台撅嘴,“想要摸鱼,听点八卦,怎么就这么难呢?”
小姑娘摇着头离开了,背影里是满满的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