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到小区附近的时候,司雷听见了警笛声。
她心中大呼不妙,一下车就循声狂奔,在那片闪动着红蓝灯光的居民楼下,司雷一眼就看见了拉起的警戒线。
远处,有警察留意到正在飞速接近的司雷,她放下手中的对讲机,上前挡住了司雷的去路。
“这位公民——”
“让我上去!”司雷大声道,“我是家属!我是家属!徐如饴女士在哪?”
“谁?”
“五楼!五楼不是徐如饴女士的家吗?”
警察彼此看了一眼,暂时撤下了警戒带,“请你跟我……”
司雷已经冲进了楼道。
就在刚才短暂的几秒,司雷听见对讲机里有人提到“死者”如何如何,这一点只言片语听得司雷额上青筋直跳——今晚有人死了,是谁?
不会是徐如饴吧……
在医院的时候她就该劝住她,她应当劝住她的。
她都看出了徐如饴脸上的家暴痕迹,她都想到了那个施暴者今天可能会追过来,可她怎么就放徐如饴走了呢?她怎么就放她一个人离开了呢?
司雷终于冲上了五楼,一扇老旧的防盗门开着,不断有警察从中进出,两个年轻女孩正站在外面同警察说话。
“徐女士!”司雷高喊着往房间里跑。
才进客厅,她就看见了徐如饴的背影——徐如饴正端着一杯热水,神情呆滞地坐在桌边。
听见司雷的声音,她茫然地朝这边看来。
刹那间,司雷觉得自己小腿发软。
“您没事……”司雷颤声靠近,“太好了。”
当司雷停在徐如饴身旁,她才看见不远处地板上的人影,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半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在地板上。
先前在楼下与司雷打照面的警察此时终于进了门,她引司雷去另一边坐下,她有一些问题要问。
在随后的交谈中,司雷终于搞清楚了今晚发生了什么。一切正如她先前担心的那样——那个男人追了过来,两人在这间老屋里爆发了激烈的争吵。不过幸好楼下住着两个合租的年轻人,她们在听见争执声后不久就报了警,后来争执变得越来越激烈,她们原本想来敲门看看情况,但因为听见里面传来刀劈斧砍的声音,又立刻退到楼下,直到警察赶来。等她们再上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没有了叫骂声。
自始至终,钢琴的声音没有停过。
“死者的姓名和身份是什么?”警察问。
“呃,我不太清楚他的名字,”司雷回答,“我猜是徐女士的丈夫。”
“猜?你不是说你是家属?”
“……感情上如同家属一般,”司雷眨了眨眼睛,“这个问题你们应该直接问徐女士本人啊,她没说当时是什么情况吗?”
“她一直没说话。”警察回过头,“就那么坐在那里。”
结束了问询,司雷也拉来一把椅子,坐在了徐如饴的旁边,等候刑警完成现场的刑事勘察。
不一会儿,楼下又上来几个辅警,几人将丁贵生抬上了担架,蒙上白布的那一刻,徐如饴终于有了反应,她站起身,晃晃悠悠地走到警察中间,“……你们,你们要带他到哪里去?”
“法医检验中心。”警察答道,“死者是谁,你认识吗?”
徐如饴微微张口,走到担架前。
“他是……我丈夫。”
……
再次丁贵生的时候,丁雨晴觉得自己在做梦。
父亲又久违地露出了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看着他静静地躺在殡仪馆的铁床上,丁雨晴一下想起许多个童年的午后。那时丁贵生每天都要午睡,而她则日复一日地担心睡着的爸爸再也不会醒来。她总是悄悄推开丁贵生房间的门,跑到床边去观察他的肚子是不是还在起伏。
拉着窗帘的主卧,昏暗得如同黄昏。那时她懵懵懂懂地理解着死亡,害怕着任何一场潜在的分离。
而今爸爸终于永远地睡去了,她忽然又能想起这个人许多过去的好。她早知道死亡能美化一个人,然而她没想到这力量能迸发到如此程度——在过去的许多瞬间,她曾告诫自己,记住这一刻、记住那一刻,不要因为将来这个男人先一步死了就突然原谅他,那将是对自己、对妈妈的背叛。但现在,望着两鬓斑白的丁贵生,丁雨晴的眼泪仍然一滴接一滴地落下来。
另一头,徐如饴已经签好了字。工作人员带离了无关人等,丁雨晴在心里同他说了再见,而后注视着丁贵生被推进焚尸炉。
隔着窗户,丁雨晴能从金属门的缝隙看见里面的火。她再次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徐如饴扭过了她的头,将女儿的视线转向另一侧。
“妈,”丁嘉礼小跑着过来,“骨灰盒他们不让用我们自己的,必须在他们这儿买,我挑了这个,你看可以吗?”
“可以,可以,”徐如饴点了头,“拿到里面去吧。”
“好。”
过道上又只剩下丁雨晴和徐如饴两个人。
“妈,”丁雨晴轻声道,“你还好吗。”
徐如饴没有回答。
丁雨晴侧过头,她忽然觉得这一刻的徐如饴有一点陌生,从丁贵生去世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