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乾殿内,大殿一片沉寂。
关于东海的事情,其实很多臣子都知道,或多或少了解一些。
更何况之前天子拿出了小册子,记录了瀛贼、东海世家笔笔血账的小册子。
很多重臣散朝后难免会去详细了解,了解东海发生过的事,真实发生过的事,正在发生过的事。
“我不知道诸位大人对东海了解多少,不知诸位大人知晓那些事后又如何做想,我只说我,我韩佑,只说我,那边是吼叫。”
韩佑握拳重重捶打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吼叫,嘶吼着,嚎叫着。”
韩佑摇着头,目光在沉默的臣子脸上一一扫过。
“瀛贼破浪而来,自战船而下,长刀,划过百姓,我大周百姓,我大周东海三道百姓的胸膛,百姓们在吼叫着,目眦欲裂的吼叫着,他们的孩子被掳走,掳到了瀛岛,成了瀛人,他们的父兄被残忍的杀死,任由尸体倒在血泊中,倒在沙滩上慢慢腐烂,慢慢被潮水吞没,他们的姐妹、妻子,被那些畜生用最令人发指的方式对待着。”
“百姓吼叫,想要反抗,想要抵抗,想要杀敌,可…这世间没有任何目光关注到他们,关注到东海的罪行,渐渐的,吼叫变成了嘶吼,因为他们被瀛贼的兵刃架在了脖子上,抵在了咽喉上,双手被捆绑着,吼叫,变成了嘶吼,因为这世间,依旧没有任何目光关注到他们,关注到东海的罪行。”
“渐渐地,渐渐地,嘶吼,也变成了嚎叫,那是他们被残忍的杀害时,发出最后的声音,疼痛、绝望时,唯一能够发出的声音。”
韩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这就是我唯一知晓的时,吼叫,吼叫声音,嘶吼声,嚎叫声,来自东海,来自东海三道,来自东海三道的亡魂,当这些声音出现时,被世家掌控的当地官府在哪里,那些应该保卫百姓的舟师军伍,又在哪里,当地官府没有做他们应做的事,任由嚎叫声响彻三道,东海周氏没有做他们应做的事,任由嘶吼声响彻三道,难道我们,难道诸位大人,也要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继续任由东海响彻着嚎叫声吗?”
韩佑猛然睁开眼睛,低吼道:“东海三道,如今…如今只剩下了嚎叫声了,只剩下了百姓们被残忍杀害时唯一能够发出的痛苦嚎叫声了,这个声音,还要持续多久,这个声音,还要响彻多久,还要响彻多久才能够让诸位大人觉得时机成熟了?”
一位泪流满面的臣子走了出来,颤颤巍巍,攥着拳,咬着牙,缓缓站在了韩佑面前,缓缓转身,缓缓跪倒在文臣武将的前方。
太常寺寺卿齐叔平,老泪纵横。
这位从东海调到京中的寺卿,哽咽着,似是有万千的话要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下官…下官…”
“哇”的一声,原本哽咽的齐叔平痛哭出了声,双手用力的砸着地面。
这一刻,这位九寺寺卿好不狼狈,无臣仪,更不像一位文人,仿佛一个孩子大哭着,用力的捶打着地面,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
齐叔平无法说,只能哭,大哭着。
东海的事,东海的黑暗,东海的血与东海的泪,根本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的,哪怕是自幼生活在东海的齐叔平,哪怕是如此了解东海的齐叔平,哪怕是亲眼见过瀛贼无数暴行的齐叔平,也不知该如何说,又从哪里开口。
“罊竹难书,罊竹难书,罊竹难书…”
齐叔平开了口,却也只能说出这四个字,罊竹难书!
“百万户。”
户部尚书孙守廷走了出来,也是站在了韩佑旁边,转过头,声音沙哑。
“康平四年,东海三道,足有百二十七万户。”
孙守廷喃喃道:“如今,只剩下了不足八十万户,北地、南地、西地,天下十二道,只有东海,只有东海三道,未有东海,未有东海百姓依年锐减。”
“诸位大人!”
一到下雨就变身的户部左侍郎司徒羽走了出来:“敢问诸位大人,诸位同僚,何时,时机成熟,是东海只剩七十万户时机成熟,还是只剩百十万户,时机成熟,或是东海百姓十不存一,或是东海再无我大周子民,大周百姓时,时机方可成熟?”
相比其他衙署,户部有着更多的“数据”,这些数据只是一组组数字,在老八与韩佑隐隐将矛头指向东海时,户部官员再看向这些数字时,数字渐渐变了颜色,血红!
人口、赋税、官员任免、钱粮调拨、军报,尤其是人口出生率,这些数字渐渐还原了一些真相,只是这些真相还是让不知情的人看的云里雾里。
云里雾里的人们,难免去问,去了解,在宫外,在京中,齐叔平等一些从东海来的官员,诉说着令人触目惊心的真相,孙守廷与司徒羽,正是知晓真相的部分人之一。
到了他们这个级别,本身自己就变成了一个圈子,真相在圈子内传开,在更多的圈子内传开,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东海早已变了名字,叫做炼狱!
百官之首钱寂,开了口,望向了韩佑,双目灼灼。
“韩统领觉着,应如何叫东海再无嚎叫之声?”
“整顿舟师、铲除暗中勾结东海的世家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