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人喜欢外头吃饭,他们的收入又是多少,平时一顿都花多少不是? 和她一道过来的掌柜、伙计们,自然是全凭十三娘的摆布了,他们现下是很不安的——自个儿住在水泥小院里,倒是要主子住女宿舍,只是十三娘主意正,他们也实在没有办法。 如果叫他们看到十三娘和个年轻男子这样边走边谈,只怕老掌柜是要捂着心口偷偷叹息抹泪的,十三娘——反正也不管他,只要掌柜的能办事,她才不管底下人怎么想呢。 “你还真打算在云县做生意呀?” “也未必是在云县,可能会去榕城呢,如果买活军允许,我倒是想把她们治下沿海的城市都走一遍。” “你是带了多少本钱来,连云县都容不下你的生意了,小小年纪,这样东奔西跑——你倒是不怕又染了什么疾病,慌慌张张,对医生大发你的小姐脾气呢。” “哼!” 他们俩谈上几句,总是要有个人生气的,不过却又还不到不欢而散的地步,十三娘还是跟着武医生走到井边,好奇地看着他查看深井旁的石板地,又打起一桶水来查看——水果然有些混浊,武十三郎取了一小筒水放入背囊,十三娘在他身边碍手碍脚的,他也由得她去。 “可能是前几日台风,地下水混入泥沙了,”武十三郎嘱咐宿管,“这几日打上来的水一定要烧开了再喝,最好是老虎灶买热水,若实在要省钱,那也要用明矾澄清过了再饮用。” 十三娘不由就笑出声了,武十三郎看了她一眼,宿管道,“明矾也不便宜,居家不会常备这个,我一会出告示,在门边、井边张贴,这几日井水不能饮用,让她们买水喝。” 十三娘自告奋勇道,“我去街尾,请那家老虎灶的人多准备些热水。” 这偌大的宿舍,只有一个宿管,连清洁工作都是住户自己排班打扫的,突然遇到事体,的确支应不来,她还要去写大字,调浆糊张贴——这都是宿管必备的技能。因此十三娘肯出面,宿管十分感激,笑道,“那就顺便请你送武医生出去。” 得她这样说,武十三郎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一声,便很矜持地举步慢行,和十三娘走在一处,十三娘一蹦一跳的,时不时问他,“老虎灶的热水,不也是这附近的井里提来的吗?这口井不行,老虎灶的热水怎么就行了呢?” “井和井不一样,而且,老虎灶本就养了驴子拉绞盘提水,他们的水塔也有个沉淀的作用,要定期清洗的,会比井水更多一重保证,又烧开了,即便提上来是浑水,也比吃生井水要好。” “你怎么懂得这么多呀?” “咳——是你懂得太少了。” “胡说!我懂得可多了!” 武十三郎不由笑道,“是吗?我怎么不觉得。” 十三娘又哼了一声,“我若什么都不懂,我爹妈怎么肯让我到云县来做生意呢?” 她如果有个辫子,这会儿就要拿在手里玩辫梢了,“你这个人,总是说我的坏话,我可不要再搭理你了——那天我出院时,你怎么不在呢?是个姓周的医生给我开的出院单子。” “那天我轮休呀。”武十三郎也不知为何,虽然这一问没有丝毫道理,却还是好声好气地解释着。 十三娘可不吃这一套,“没礼貌!” “我怎么又没礼貌了?” “你自个儿心里清楚,用得着我说明白么?” 十三娘冲武十三郎皱了皱鼻子,摆手道,“我走啦,你照样从西门出,那儿离医院近,我打这儿去北门,老虎灶在那里——今晚我还不回西城,后日再回去,你若要拜访邻里,可得自己注意,别老在外头乱跑,总叫人扑了个空。” 这话说起来,瞎七搭八的,前言不接后语,旁人听了,一定一头雾水,武十三郎听了,心头却是雪亮:十三娘一定是遣人登门拜访过几回,他都不在——邻居的礼数来说,拜访一回也就够了,她却派了几次人去,一定是听说了这里住了个武医生,很想要查知是不是自己的缘故。 还好戴了口罩,否则他面上的红晕,非得要被十三娘看去不可,到时候,说不定又要遭到她的嘲笑了,不过,武十三郎对她其实也不无钦佩——范十三娘一看便是豪商出身,而且极其受宠,平日起居,定然是炊金馔玉,却也能在做生意之前,定下性子,于这廉租房内一住多日,只是为了揣摩百姓生活。有这样的定力,说不定,这生意还真能给她做成了不可。 平日里他总是步履匆匆,今日和十三娘说了几句话,仿佛也不过是一瞬,但一看手表,居然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他本来只打算停留十分钟,取了水样立刻就走的。 武十三郎也知道自己耽误不得,忙应了一声——本想要说句极俏皮的话,一定要压过她的机灵劲儿,要让她回味半日,也想出无穷的意思来,但奈何的确是忙,只好匆匆而乏味地喊了一声,“一定遵循礼数!” 十三娘似乎是听到了,又似乎是没有听到,她又远远的哼了一声,不过哼完了好像还偷笑了起来,武十三郎加快脚步,待她看不到了,这才忍不住挠挠头:虽说他很认可女娘能做大事,但有时也不禁觉得,女娘,尤其是少女,实在是很不好相处的,其喜怒无常之处,往往令人大感棘手,只能敬而远之。 大体来说,武十三郎对所有女娘,都有一种敬谢不敏的态度,尤其是这个十三娘,更是前所未见的一个刺头儿,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在她面前,任其如何无理取闹,他总是不至于发火,今日居然还又定下了后约。 实在是想不明白! # 武十三郎想不明白,也不会过于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