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积云循声望去,是万公公。 他精光四射的眼睛盯着她,让她一下子想起饿极了的野狗。 宋积云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襟,笑道:“这主意挺好的。” 不就是从自由经济到计划经济吗? 她望着万公公的眼睛,徐徐地道:“只是不知道会分给我们窑厂多少份额?” 原本就有很多的人盯着她,她一说话,众人立刻全都竖了耳朵听,偌大的三间敞厅,顿时鸦雀无声。 因而她说话的声音不大,却非常清晰地传到了在座所有人的耳朵里。 有人眉头紧锁,有人双手紧握,有人倾身侧耳,可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万公公。 万公公看也没看众人一眼,眉头微挑,笑着反问道:“宋老板觉得你们窑厂应该分多少份额呢?” 家家户户都要吃饭,你要别人的饭碗,别人就能要你的命! 这可真是道送命题啊! 宋积云微微地笑,道:“我要多少份额,万大人就能分给我多少份额吗?” 又把球踢了出去。 万公公目光阴沉地盯着她,仿佛想把她的模样看清楚,印在脑子里似的,森森地道:“我给伱多少,你就接多少吗?” “那是自然!”宋积云毫不畏惧地任由他看着,直视着他的目光,下颌微抬,风轻云淡,带着几分倨傲地笑道,“万一不行,就开龙窑好了!” 的确,只要宋积云能烧成龙窑,万公公给她多少份额,估计都能吃得下去。 她还毫不犹豫地补刀:“我就算吃不下去,不是还有在座的众人吗?大伙儿这些日子帮着我们窑厂烧釉上彩,我看也没有哪家闲着啊!” 宋积云说着,目光在众人身上缓缓的扫过,像是在问:我说的对不对? 可更多的,众人却感受到了威慑。 很多看不清楚形势,担心万公公多分给宋家窑厂烧瓷份额的人都不敢与她直视,纷纷低下了头。 更多的却觉得她的话有道理。 与其在此时诸事不明朗的情况贸贸然自己开窑烧瓷,不如就跟宋家窑厂做代工,钱比自己干赚得多,还事少, 这些人纷纷点头。 万公公看着,脸色隐隐有些发青。 “不愧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宋老板,豪气冲天!”他皮笑肉不笑地道,“可惜,万岁爷开恩,督陶官属于二十四衙门,和吏部丝毫不相干,只怕是要令宋老板失望了!” 那语气,就算是不通世情的人也能听出其中的阴阳怪气。 这是在讽刺她身后站着江县令,可两人属于不同官场体系,他想不买账,依旧能不买账吧? 宋积云可从来没有想过要靠官家的力量。 靠官家的力量,受时局的影响太大。 可阴阳怪气的话谁又不会说呢? “不敢当!”她微笑着道,“现在督陶官属于二十四衙门了吗?之前我父亲在的时候还有吏部派过来的两榜进士做督陶官,没想到世事变幻无常,不过几年光景,就又是一番景象。” 她言下之意是说,就算你隶属二十四衙门,但也不可能永远在景德镇做官,做人还是留一线天才好。 她这也是在暗暗告诫在座的诸人,等会行事的时候想清楚了,别以为万晓泉所谓的分配制能困她一辈子。 说完,她还怕不够扎心,故作惊讶地问万公公:“怎么?难道现在体制又变了?督陶官不是三年一察五年一选了吗?” 当朝的官员三年一届,一届一考核。一般任两届。有些也会任满三届。到第三届还没调任的,属于比较少见或者是特殊的情况。所以官员在他任期的第五年,吏部就会开始根据之前的考核开始选拔官员了。 万公公顿时脸如锅底,“腾”地站了起来,衣袖一拂。 宋积云还以为他会走,谁知道他吭哧吭哧地粗喘了几口气,居然忍了下来,阴森森地重新坐了下去,怪声怪气地道:“抱上了金大腿的女人,懂得就是比旁人都多!就是会说话!”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目光不善地上下打量着宋积云,好像宋积云是个靠着美色才有今天的女子。 宋积云不屑地冷笑。 就算是没了根,骨子里居然还是个普信男! 估计看到一男一女在说话就会以为两人有私情! 而在场的诸位就算是再不通人情世故的,也能看出他们在唇枪舌战了。 有人忧心忡忡地为宋积云担心,也有怕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像个鹌鹑似的低头含胸生怕有人注意到他的,还有一小部分同病相怜或者是感同身受的,眦目欲裂地盯着万公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