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起来,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窗外树影婆娑,室内的光线有些暗沉,却比往日要凉爽。 宋积云梳洗了一番,站在厅堂里吹着过堂风。 宋三良找了过来。 他远远地就朝着宋积云嚷道:“你准备好了没有?我们早去早回,免得迟则生变。” 宋积云却动也没动一下,道:“三叔,昨天你走后,我想起父亲去世,王主簿好像来祭拜他老人家,就让礼房的把礼薄拿过来瞧了瞧。” 宋三良表情一僵。 “然后连夜把原来账房管礼薄的人叫了过来,”宋积云面无表情地道,“我发现父亲和王主簿交情不浅。” “是,是吗?”宋三良有些结巴地道。 宋积云点头,道:“三叔,我觉得我们就这样去取银子,好像有点不好。” 宋三良大气都不敢喘,道:“怎么不好?” 宋积云担忧地道:“不是有句话叫‘人走茶凉’吗?我父亲去世了,和王主簿的关系也就断了。虽说这次王主簿勒索了我们家,可这未必不是一次亲近王主簿的机会啊!” 宋三良望着宋积云,觉得宋积云脑子里进了水。 宋积云道:“我问过从前管礼薄的人了,他说,王主簿为人清廉、公正,不喜欢金银、古董,独独对字画青睐有加。我觉得这次你去见王主簿,应该再带一幅字画去才是。” “对,对,对。”宋三良回过神来,忙道,“大侄女这里有什么好的字画,交给我,我一并带过去好了。” 居然还有这么好的事。 宋三良看宋积云的目光都变得带着几分慈爱。 “要是金银古董什么的,我这里肯定多的是,可要说这字画,”宋积云沉吟道,“三婶娘娘家是读书人,不是陪了好几幅前朝的名画吗?能不能这样。我们暂时向三婶娘借一幅。您看多少钱,取钱的时候,我让他们多取一点,一起交给您。” 宋三良是出了名的只进不出,让他往外拿,他本能地感觉到不安。 宋积云说着,拿出一个镶金箔的紫檀木小匣子,道:“我这也是为我们家着想。县令是三年一考绩,今天这个,明天那个,大家轮流坐。可主薄却不同,他可是我们这里的人,是土皇帝。” 宋三良心热不已,立刻道:“我是怕你觉得贵——你婶婶陪嫁的字画,就没有低于两千两的。” 宋积云道:“就算是贵,这银子也没有给别人嘛。” 宋三良直点头。 宋积云就催着宋三良派人去她三婶婶那里拿字画,自己则留了三叔在这里用早饭:“也不急着那一时。这么早过去,银楼还没有开门呢!” 宋三良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就在宋积云这里用了早饭。 荞麦面配了四个味碟和一碗素臊子,味碟和素臊子都红亮亮、油汪汪。 宋积云胃口很好地吃了一小碗面。 放下碗,画也拿过来了。 宋三良盯着她一直放在中堂长案上的那个镶金箔的紫檀木小匣子,道:“你看这印章?” “自然是交给三叔。”宋积云大方地道,拿起匣子就要递给宋三良,宋三良的贴身小厮却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喘着粗气道:“三老爷,王主簿派了王师爷来找您,人就在侧门等着呢!” 宋三良愕然。 再看宋积云,已经将那匣子又重新放回了中堂的长案上,并道:“那三叔您快去!要是去晚了,王主簿发起脾气来,派人把我们家大门封了怎么办?我这就拿着印章去银楼,我们在银楼碰面。” 说完,她高声喊着郑嬷嬷,道:“快,快给我备轿子,我跟在三叔父后面要去趟银楼。” 宋三良原本还有些不放心,听她这么一说,加上那小厮又一直在催,他慌慌忙忙就跟着那小厮去了。 厅堂里安静下来。 “蠢货!”纱橱里却传来男子的嗤笑声。 宋积云挑眉,走到纱橱旁,一字一句地道:“中午吃什么好呢?” * 等郑嬷嬷传了话回来,见他们家大小姐却在那里慢悠悠地翻着账册,还叮嘱她:“你去跟外院的管事说一声,天气炎热,灵堂那边冰不能断了,还得多备一点才行。” 郑嬷嬷道:“那三老爷那边……” 宋积云道:“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好跟着三老爷到处乱跑?” 郑嬷嬷哭笑不得,干脆和她继续说着丧礼的事:“我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听见后门几个值夜的小厮在那里悄悄议论,说前个韩先生来送老爷的画影,除了说好的酬金,有礼数的人家,还应该送一匹孝绢,一匹黄绢做谢礼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