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萧条贫道 道门威仪使这个名头听起来颇为响亮,可充其量只能管辖当地道门事务与道人籍册,无权干涉军政,还要同时受到长安玄都观和当地官长的节制,身份地位的高低,要看具体情况而论。 同样是道门威仪使,安西都护府的尚道长能够在齐大都护身旁参赞军事,在处理安屈提为首的动乱时,尚道长的话语往往能够成为齐大都护的决断依据。 “本朝早年开疆,为应对突勒诸部的萨满大巫,在灵武城修建玄武观,派遣精通法术的道人前往驻守,以协助大军征讨。”庞观主唯恐张藩不解,详细言道: “但突勒大部仅在太祖一朝便已分崩离析,许多萨满大巫流离四散,往后多年不足为虑,玄武观地位自然也未得重视。即便数十年前突勒复辟,也远不能与昔年相提并论。 “加之朔方一带,道门底蕴不足,人手稀缺,本地胡人过去又大多信奉胡天祆教……” 张藩闻言一时哑然,当今皇帝陛下登基不久,便下旨对祆教禁法毁寺,朔方诸州比邻关中,不似西域那般路途遥远,自然大力落实此令。朔方诸州的祆寺火祠或遭拆毁,或被豪贵霸占。 庞观主继续说:“我来到朔方任道门威仪使,也不过七八年的光景,在此地并无牢靠根基。指望我能在杨节帅面前保全你们几人,实在是天方夜谭。” 张藩并未放弃:“刘夫人先前为了盐池妖祟一事,亲自请庞观主出面,可见对你尤为信赖。” 庞观主未被恭维话语所诱:“这也谈不上多信赖,妖异之事,也就是来找我们修道之人了。” 张藩见庞观主油盐不进,只得拿出绣衣使者的拿手好戏了:“庞观主,有一件事我要向你说明——刘夫人既然是内侍省密探,对自己所遇所历都有明确记录,她曾留下卷宗,提到自己曾前往玄武观拜访庞观主。若是细究起来,你也有杀人灭门的嫌疑。” 听闻这话,庞观主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神采,旋即冷笑道:“如此凭空捏造就想威胁他人,内侍省的手段我算是见识了。” “这并非是威胁,而是劝告。”张藩神色凝重:“我们内侍省要栽赃嫁祸,手段层出不穷。甚至不用说其他,直接声称盐池妖祟就是你庞观主暗中驱遣妖物造成,猜猜会有怎样的后果?” 庞观主额头上有青筋跳动,思索良久后,按捺怒火道:“我明白了……你们要我做什么?” “除了一起调查盐池妖祟,还希望庞观主出面澄清我们的身份。”张藩言道:“我很清楚,杨节帅未必能够接受,但只需要暂缓追究,将前因后果报知长安,事情便有转圜余地。” “说了这么多,全靠我来担着风险,你们想得未免太好了。”庞观主极不情愿。 “庞观主方才提及,自己在朔方节镇不受重用?”张藩言道:“或许我们内侍省可以略尽绵薄之力,将庞观主调往更为富庶安定的州县。” 庞观主听到这话,原本皱起的眉头果然微微舒展开来,可稍作沉思,又质疑道:“只是……你们这几人说了不算,眼下漫天许诺,未来能否兑现也无法确定。” 张藩还是头一回见识如此难以说动的对象,威逼利诱一番,仍然不为所动。如此目光短浅,不见实际利益到手便毫无举措,也难怪庞观主此人身为道门威仪使,过去一直未受重用,只能做些为商人画符的低贱活计。 见张藩无言以对,庞观主又主动提出:“这样吧,我本来也是要探查盐池妖祟,你们既然有心相助,那便与我同行。只是具体如何行事,还请稍加收敛,不要自作主张,以免惊扰妖物,致使前功尽弃。” 张藩两眼一亮:“庞观主已经找到妖物所在了?” “有些头绪罢了,也不敢断言妖物踪迹。”庞观主略作思索:“还有,你们若要与我一同行事,最好不要公开绣衣使者的身份。” “理应如此!”张藩大喜过望,若是能在盐池妖祟一事上有所进展,那么将来在冯公公面前多少也能交代过去。 张藩告辞后单独离开正堂,与同行几人说明眼下情况,程三五听完不忿道:“这个臭杂毛,哪来这么大的排场?” “如今是我们处境麻烦,庞观主要帮我们,谨慎一些不足为奇。”张藩说。 “要不是你在灵武城大开杀戒,我们何至于此?”许二十三喋喋不休起来:“我们内侍省过去办差,哪里有像如今这般狼狈的?区区一个道门威仪使,真把自己当成什么皇亲国戚了?” “我看你们是过惯了太平时节,总以为仗着内侍省绣衣使者的身份,就能横行无忌。”程三五也毫不相让:“真到了关键时候,还是看谁的拳头大。庞观主就算有法力在身,可他也就是一个人,在朔方军面前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