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恕我孤陋寡闻,佛门中,这天女之号好像不太常见。”长青上来便直指要害:“莫非是受朝廷敕封之号?” “非也,净光天女乃大云密藏菩萨垂迹,为化众生,现受女身。”启觉合十微笑,满脸真诚道:“菩萨利生,形无定准,随机应物,故现女身。此乃方便法门,非实女身。” 长青听到这话便觉得怪异,女身就女身,为何非要扯什么化现众生、方便法门?十足像做了什么坏事,却偏要搬弄唇舌、狡辩解释,唯恐他人质疑。 这也是长青不喜佛门的原因之一,佛门视女子为有碍垢秽之身,佛经之中将转世不生下贱、不生三恶道、不受女身等同,是为宿命功德,甚至还有“舍女人形得男子身,疾得无上正真之道”的说法。 道门却无此偏执,自古修炼有成的女仙甚众,南朝还一度有女真传法的潮流。当代名声赫赫的上清道,第一代宗师魏夫人便是女子,道门中也没谁觉得难以接受,本朝公主入道更是风尚。 不过看着启觉那一脸真诚,没有半点故作伪饰,长青大概明白了,他们或许是真的相信净光天女是菩萨转世之身。 大云净光天女与女主曌皇的关系,长青此前已经听阿芙说过。这事在内侍省看来,当然形同谋反,可如今这位净光天女带着一伙饭都吃不饱的流民,又能干成什么事呢? “那不知净光法师此行是为何故?”长青望向远处等待施粥的流民:“如果是要行神通施法力,应该不用带上众多百姓同行吧?” 启觉看了净光天女一眼,见对方含笑点头,然后说:“这些百姓皆发愿追随天女,他们日日聆听佛法,绝非受强行驱使。如果檀越不信,大可亲自询问,我等不会拦阻。” “原来如此。”长青脸上不置可否,但心中震惊。如果这支僧团裹挟流民、为己所用,那反而好对付了。 可现在这情形,被佛法熏染的流民,心智恐已沉迷其中,哪怕受饿受累也要跟着净光天女,这才是麻烦之处! “施展神通降雨消灾,固然是功德一件,可此举是否已得官府准许?”长青另寻由头:“倒不是我苛责净光法师,但雷霆雨露关乎社稷天命,好像不宜我辈妄自祈禳吧?” 长青这话细究起来模棱两可,历朝历代都有祈晴祷雨之举,或是皇帝本人亲自沐浴斋戒、登坛祭祀,或是朝廷命宗室臣僚致祭,又或者像如今这样,派佛道之人行法,总而言之这等权力属于皇帝,不容常人染指。 只是到了实处,真遇上水旱灾害,平民百姓也会自发求神拜佛、祭祀祈祷,请僧道做法也不算稀奇。官府如果真要处处追究,那就没法干了。 所以净光天女一行人,最大的罪过并非擅自做法,而是纠集流民。 “檀越也是有道之人,莫非见百姓受难,也能熟视无睹么?”启觉反驳道:“我辈佛门中人,以慈悲为怀。若此举当真有违国法,我等愿身受刀斧,以证本心!” 这话说得慷慨激昂,如果是装模作样,那也能够骗到许多人了。 然而眼下这情形,要是贸然抓走净光僧团,只怕这些流民立刻就要造反。 长青想到那位张县令,还有魏州刺史薛永年,一个个为官颟顸、敷衍了事,为免遭到弹劾而丢官失位,肯定不愿见到流民在自己地界上闹出大事。 加上朝廷还有准许移民就粟的法度,那便放任他们往来行走。窥一斑可知全豹,想来河北各处州县都是采取此等策略,日后朝廷过问,人人皆是这么做,那便法不责众了。 “话虽如此,可我见这些百姓忍饥挨饿,却还要四处跋涉,岂非苦厄更深?”长青干脆就事论事:“最好还是先将他们安顿在某处,让官府筹集粮食赈给。待得今年旱灾过去,各还本乡、重拾本业,方是正道。” “檀越可知我等为何四处跋涉?”启觉轻轻一叹:“我等每到一处州县,当地长官都说仓廪空乏、无粮赈给,眼下又未至收成时节,寻常百姓家中存粮亦少,我等无计可施,只能领着百姓到处流浪。” “河北道并非各处皆无存粮。”长青则说:“南边魏州毗邻运河,仓贮丰厚,朝廷宣抚使不日将至。我一路前来,也发现许多百姓南下就食,你们何不同去?” 启觉则说:“檀越想来不曾逃荒,需知这逃荒就食的人也分三六九等。有些人家户有存粮,见旱灾严重,今年收成大减,因此让部分家人远去就食,路上也要自己裹粮而行。可有些贫苦大众却连远赴就食也做不到,只能原地等死。天女虽有神通,也无法凭空变出粮食,所能做的,便是每至一处恳求官府赈给,以神通降雨为报。” “这理由未免过于牵强了吧。”长青说。 启觉稍稍沉默,望向净光天女,她朝长青单立一掌行礼,启觉似乎看懂什么,问道:“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