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妁再睁眼时,眼前是自己熟悉的闺房。
聪明的她,一下就猜到,她肯定是因家里人见她久不归家,派人去山上寻了她。
她“蹭”的一下下了床,不为了别的,她要问问家里如何处置那个可恶的男人的。
然而,她才走出自己院子,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傻了眼。
她的父亲与哥哥,正与那个男人在院中谈笑风生,院中的大石桌上,摆着各种各样的奇株异草,有些她甚至都不认识。
什么情况这是?父亲和兄长认贼作友?
她正要上前,就听石前的父亲问那个男人关于石桌上某株药草的奇特毒性。
一直被她认为是哑巴的男人,此刻滔滔不绝,神采飞扬,谈及他手中药草时,他的眉宇间熠熠生辉,眼底翻涌着对某种事物极为热爱的赤诚。
从那天起,她知道了他的名字,赤绝。
赤绝当时虽然很年轻,但已经小有名气,他的所研制的绝毒,世上无人能解。
白妁想到,那日他毒晕她,意图抢她的白灵芝,肯定是留了一手,要不然她也不会活蹦乱跳出现在自己府中。
赤绝有自己的道德底线,他从不胡乱害人,为了一株白灵芝,他绝对不会伤及别人性命。只是他没想到,有一日他也会栽到别人手里。
白妁不是矫情娇气的女子,她知道赤绝对自己并无恶意,不过只是因为抢夺白灵芝而产生了误会,所以她放下心中介怀,主动向他讨教她从未见过的药草的药性。
赤绝自打知道白灵芝对白家益元丸的作用后,就不再对白灵芝继续执着,对白妁表达了歉意,一再表示他日后一定不会与白家人抢白灵芝,毕竟白家的益元丸对于很多人来说,是可以救命的神药。
自古医毒不分家,赤绝在白家与白氏父子相谈甚欢,开拓了视野,这也是他周游四方的目的。而白家父子呢,则视他为知己挚交,毫不吝啬地分享交流医毒上面的见解,就这样,赤绝在白家住了将近小半年。
白妁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在每晚入睡前,时不时向身边丫鬟念叨赤绝的名字。丫鬟们在私下里打趣,说她们的小姐时不时情窦初开,将赤绝视为了心上之人。
半年后,白妁才明白了赤绝名字的深意。
赤,是赤诚的赤,绝,是决绝的绝。
是的,她爱上了他,爱上他在毒药领域的造诣,爱上了他对毒药的赤诚,爱上他敢于一双脚踏遍天下路的勇气,爱上了他的张扬恣睢。
可他走的时候却那么决绝,似乎白家只是他的一处行脚驿站,一处经验交流之地。
他的眼里,从来没有她的影子。
赤绝走之前,白妁拦住了他。
“你不许走!”
赤绝不解:“为何?”
白妁气急,“你侮辱了我的清白?”
赤绝更不解了:“何时?”
白妁跺脚:“山洞里,你看到了我的身体。”
赤绝眉心紧锁,“有吗?我没注意。”
白妁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他一心记挂他的毒草,哪有心思打量她?
“我不管,你就得对我负责!”
赤绝笑了,眉梢微挑,“要不你同我一起走?”
白妁心头一滞,随他一起走?
她只想拦住他,没有想过以后的问题。她思忖了一瞬,望了眼身后白家的门楣,想了想,对赤绝道:“你无牵无挂,做我们白家上门女婿如何?你钻研毒术,我经营医术,我们勠力同心,将白家医学发扬光大。”
白妁打小学医,受父兄的耳濡目染,并非屈居闺阁的娇小姐,她也是有梦想的,是有抱负的,她要成为白家第一代女性杏林妙手,用精湛的医术造福天下。
赤绝听了白妁的话,粲然一笑,“抱歉,我独来独往惯了,娶妻生子,从来不在我的考虑范围。”
言罢,他背着他的瓶瓶罐罐,逍遥自在地走出了白妁的视线范围。
白妁没有追,因为她知道,她拦不住他。
而她,从那以后,绝了心底的男女情丝,在祖宗牌位面前发誓一辈子不嫁人,接受到了白家全部医术的传承,终在四十多年后,成为了西昌远近闻名的“妇科圣手”。
画面回到别庄。
往事历历在目,白妁感激着自己当年的偏执,要不然,这世上就少了一位能帮助天下女子看疾救命的“妇科圣手”,而多了一位悲悲戚戚的愁嫁女子。
她表情淡然,对赤绝颔了颔首,“怪不得你出现在这,原来你是我外甥媳妇的师父。也好,许久不曾攀爬西昌的山了吧,这么多年了,没什么变化,有时间可以去爬爬看,这么多年了,你倒是老了不少。”
“你除了脸上有些许皱纹,四十多年了,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依旧那么纤瘦,那么有精神......”赤绝上前一步,“我昨日还去了黑石山,你记得吗?就你我二人初见的那座山。”
“黑石山?不记得了,”白妁的抬手挽了挽鬓间的黑发,脸上的笑意不减,“对了,我还有急事,先不和你叙旧了,日后有缘再见吧。”
说完,白妁侧身越过了赤绝,步履疾快地由侍卫引向别庄的大门方向。
赤绝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