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四日,宜结婚,动土,祈福,安床,祭祀。
西京城世家名门白家有喜了。
白家乃世代医药世家,到目前已经是第十代。今日的新郎官,便是白家的第十代独孙,白开霁。
看热闹的围观群众中,有对白家琐事极为熟悉的,滔滔不绝向身边人展示着自己的无所不知。
“要说这白开霁呀,可不得了。满月抓周时,金银珠宝他不抓,偏偏抱着他祖父放在边边角角的药箱子不放手,真真是没有辜负家族对他的期盼。他最不得了的是,十岁时吵着闹着要当小舅舅的伴读,即便随小舅舅远赴异国他乡,他也心甘情愿。”
“新郎官打小就是个极其有眼光的。小时候知道抱铁饭碗,大些了知道抱大腿。”
“为什么说他会抱大腿呢?他小舅舅是谁呀?曾经的西昌战神,当朝的太子殿下啊!那可是未来的......嘘,这话现在还不能说。”
“哦对了,说人家眼光好,那真不少虚的,瞧瞧人家找的媳妇,那可是最近极为火爆,来自大朔的话本子作家石碾子!”
“石碾子是谁?哎呀,你没听说过?老土了吧!人家的话本子一投入西京市场,那便被一抢而空,试问西京城女子,哪个人手上没有石碾子的话本子,一看你就是没有跟得上潮流。”
“更重要的,石碾子本人啊,身份也不俗,人家出身大朔名门,父亲还是大朔当朝的相爷,人家千里迢迢嫁给咱西京城白家,那可不是高嫁。而且啊,她还是咱太子妃的闺中密友,据说养文书斋的背后东家,就是太子妃!咱太子妃是什么身份,那可是未来的......咳咳咳,先不提这个。”
“快看快看,太子殿下都来观礼了!这是何其的荣耀啊!”
“太子妃怎么不来?太子妃在东宫坐月子呢,没办法出来啊!啊?你们都不知道,太子妃前阵子生了对龙凤胎?”
“哎哟,可不是,太子妃真真是好福气,你们看咱太子殿下乐呵的,全场最喜气的,除了新郎官,就是他了吧!”
“啊?我怎么知道这么多?你们不认识我吧?我是养文书斋的许管事儿啊!一看你们就不好读书,哪日过来我们书斋买书,我再给你们多讲一段儿。嗐,不跟你们聊了,我进府吃席去咯!”
人群中,蒙着面纱的小书迷孟晴雪身躯晃了晃。
她虽然记恨着养文书斋的掌柜,恨她送自己进了两次五城兵马司的牢狱,可架不住她是石碾子的忠实书迷,所以百般犹豫下,还是出了府瞧一瞧石碾子出嫁的热闹。可一到这,她就听见了这个惊天大噩耗。
原来她招惹的人,一直都是太子妃,怪不得,怪不得自打她第一次进了牢狱,她家整个孟府就接连出事。
怪不得她的同谋叶秀敏以及背后的叶府,都没有个好下场。
她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孟晴雪逆着人群往外走去。
不过,经此一事,她也认清了叶秀敏这个人,都是她,是她不断怂恿自己做傻事,为的就是鸠占鹊巢,夺走她的五皇子妃之位!
不过......
想起叶秀敏如今的惨状,孟晴雪原本心中的悲愤渐渐被侥幸所取代。
叶秀敏精心谋划一场,最后却成为了死了丈夫的寡妇,哈哈,哈哈哈,真是天道好轮回!
不行,好消息不能她一个人独享,她得分享给叶秀敏去,谁叫她们二人是‘好姐妹’?
......
西京城城郊一处偏远宅院。
卓成益死后,五皇子府被皇室收回,而叶秀敏这个身份低贱的妾,因为子嗣没有保住,自然只是给了一笔银钱给打发了。
此时的她,已经成了外嫁女,虽然死了丈夫,但娘家没有收留的义务,叶夫人出于好心,将叶家在京郊的一处小宅子免费给她住,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对了,徐姨娘也搬过去与叶秀敏同住。
徐姨娘这个恨啊,女儿嫁给五皇子后,她不仅一天的福都没享受到,现在还得伺候流产了的女儿,活脱脱成了一个伺候人的老妈子。她还不如跟着她的那群姐妹,到乡下的庄子过清闲日子去呢,起码身边还能留个人伺候,哪像现在,买个小丫鬟,还得自己掏棺材本。
哎,别提了,她现在还得面对整日郁郁寡欢的叶秀敏,她也快抑郁了。尤其今日,外面一直乒乒乓乓敲敲打打的,好像有什么喜事,一直在放着鞭炮,整个西京城都热闹得很,这种日子,叶秀敏就更难过了。
“女儿啊,多少吃点东西吧,这碗面都热了好几次了。”
“娘,”叶秀敏板着一张惨白的脸,看向徐姨娘,“面都成坨了,我不吃。”
徐姨娘没接话,假装院子里还有事,扭头就出去了。
爱吃不吃,不吃饿着,赔钱货,都啥身份了,还矫情呢!
徐姨娘走出院子,呼吸着外头带着一丝硝烟味儿的空气,也比沉浸在屋里压抑的气氛强。
院子角落,可怜的小丫鬟吭吭哧哧地拎起水桶洗衣服,双手都被冷水冰得通红通红的,手背上肉眼可见好几道皲裂的口子,徐姨娘视而不见。
她认为,天底下最惨的,不过是她们母女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