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韦纳国主却把最后一批矿产交给了人类自救联盟。
国主摸了摸花白的胡子,将桌上的王冠郑重地戴在头上,随后笑道:“我国的寿命本就肉眼可见,不断地被你们压榨、掠夺、侵占,没有一点尊严,等到矿产耗尽的那一天,我国这群自由信教者迟早会被你们毁灭,只不过,在寿命告终前,吾作出了最后的决定——我国的符篆家们已经迁移至人类自救联盟,圣盟军们,你们无法再从我们这里掠夺一针一线!”
“愚蠢——愚蠢——愚蠢!”毕维斯飞起一刀,斩断了国主的头颅。
老人的头颅滚落在地,最后依然是笑着的。
苏文笙望着这一幕,淡淡道:“苏明安,你看到了,这位国主本来不用死。他被你的视频带动,选择了背叛神灵。如果他听话地把最后一批矿产交上去,他不会死。”
苏明安说:“他没有死,他真正地活了。”
苏文笙眯了眯眼,没有反驳。
他挥了挥手,镜子里浮现了新的画面。
福港图独立王国,人们举着火把冲入王庭,他们叫嚣着“听从旧神”的话语,将花圃全部连根拔起,将仆人们全都杀死,把女皇拽了出来,割下她的头颅去找人类自救联盟投诚。
女皇性情软弱,一直服从于神灵,哪怕遭受别国入侵,她也只会不断地割地赔款。人们终于意识到她保护不了国民,在这个关头掀起暴乱,杀尽了她与她的子嗣。
年幼的王子哭泣着,被暴民们的镰刀锄头刺穿,他幼小的脸上残留着天真,尚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因为这种理由不顾性命地发起暴乱。
——既然面包吃不饱,那吃蛋糕不就好了?
——既然穷得活不下去,那信奉神灵不就好了?
神灵是多么爱他们啊,为每个人都安排好了死亡结局,如果整天挨饿,那就按照神灵的安排被饿死,大家来世一定能得到幸福的。
小王子不理解,因为他从小被灌输的就是这种思想,所以直到他被愤怒的镰刀刺穿的那一刻,他依然不理解。
不理解,暴民,愚昧,粗鲁,异教徒。
——你们为什么要掀起战火?
——你们为什么不能听从命运的安排,乖乖去死?
——你们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做——
“……”
——雨中的绵羊?
“女皇死了!女皇死了——!”
“大家冲进去!把要焚毁的书籍都抢救出来!”
“——快,快!”
苏文笙垂着眼睑,望着镜中的这一幕,人们的表情恍若烈火,竟比天际的朝颜更要鲜烈几分。
“……我见过那位女皇。”苏文笙说:“她并不想当女皇,但王室只有她一个继承人,她厌恶战争、暴力与冲突,性情很柔软。当我有天和她下棋时,她曾哭着对我说,希望大家都能得到和平。她平时会救助贫民窟的孩子,也修建了上千所孤儿院。”
“最后,她死去,人们撕烂了她的所有功绩,她无辜的孩子死于她最痛恨的暴力。”
苏明安说:“厌恶暴力不应当成为理想,而应当成为手段。”
二人的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苏文笙挥了挥手,镜子出现了新的画面。
圣盟军总部,青鸟俯瞰台下的人们,扬起手说:
“——我们必须对你们进行洗脑,清除你们有关历史的记忆。”
“神子大人,不可以啊。我听说记忆清洗的技术还不够完善,有超过七成的人都变成了傻子,我们的脑子里还有许多重要的资料!”一个研究员跪倒在地,大喊出声。
青鸟拨了拨耳边的玻璃坠,听着它们碰撞的清脆声响。他神情悲悯地叹了口气:“谁让你们喝下了人类自救联盟发放的特效药,回想起了过去的记忆。既然如此,就由我们圣盟军再度帮你们抹去这些不该有的记忆。”
他抚摸着耳后的血色纹印,叹息道:“放心吧,不会要你们的命的,我的心很好,见不得杀生。”
“不该有的记忆——我和女儿的回忆,我和母亲小时候走过的麦田、她给我织的毛线衣的样子——那些都是‘不该有的记忆’吗?”有人大喊。
“我前几年看过的童话书,写下的感想,那些都……不能留存下去吗?”
“我们到底……为什么走到这地步,为什么要这么悲哀地活下去……”
苏文笙望着这一幕,这一次他什么都没有点评。
二人沉默地望着镜子中的画面,直到人们的咆哮声和哭喊声交织,在海风中猎猎作响。
画面中,人们被押送进记忆清洗的房间,从此以后,他们会忘记自己那些珍贵的记忆,忘记自己小时候曾经见过什么人,爱过什么事,有过什么自己立誓奉献一生的爱好,忘记逝去的亲人,忘记他们生前曾经多么爱他们,忘记他们的墓碑又葬在哪里,忘记自己那些不切实际却又支撑一生的……梦。
尚且幼小的孩子甚至会忘记他们的父母,也不会记得自己的家在哪里,他们就此成为了人生中的陌生人、岁月中的漂泊客,就像统一复制的仿生人,除了外貌与名字不同,其他好像……没什么不一样。
忘记自己,忘记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