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让人退下,姜毓宁趴到床边,看着绣夏苍白的脸,小声唤她:“绣夏姐姐……” 她紧紧握住绣夏的手指,小脑袋几乎要埋进胳膊里去,单薄的肩背微躬,好似被暴风雨捶打过的幼嫩树苗,看上去那般脆弱。 沈让听出她声音里的哭腔,安慰道:“放心吧,她没事,过几天就醒了。” 姜毓宁闷闷地嗯了一声,埋在榻沿上没什么动作。 沈让知道绣夏是她在这明雪园唯一的陪伴,没再多说什么,他转身要出去,不想却被姜毓宁一把拽住袖子。 “哥哥。” 沈让轻拧了下眉,低头看着她,“怎么了?” 姜毓宁眼眶红红的,还含着泪珠,她一手抹了泪,一手紧紧抓着沈让的袖子,认真道:“哥哥,谢谢你。” 倒是没料到小姑娘还会说这个,沈让不禁勾了勾唇,揉了揉她的脑袋。 感觉到发顶传来的温热,姜毓宁仰起头,把下巴垫在人的手臂上。 “哥哥,你要走了吗?” 她的语气里有明显的不舍,大眼睛巴巴地看着沈让,上面浮着一层潮湿的雾气,又问,“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 沈让微微一怔,不答反问:“要知道我的名字做什么?” 姜毓宁小大人似的,看上去天真懵懂,语气却很认真,“哥哥帮过我很多次,我想记住哥哥的名字。” 说着,她从脖领间掏出一粒用红线串着的黑檀木佛珠,献宝似的给沈让看,“这是祖母送给我的,她说,她已经向神仙告诉了我的名字,之后无论发生什么,它都会保佑我。” “我想知道哥哥的名字,然后诚心许愿,让神仙像保佑我一样,也保佑哥哥,永远平安,永远都不离开我。” 小姑娘声音软糯稚嫩,却满满都是诚挚。 还是第一次有人同他说这样的话。 沈让沉默半晌,忽然扯了扯唇角,认真道:“我姓沈,名叫沈让。” “沈、让。” 姜毓宁认真地重复了一遍,闭上眼睛,握着那枚佛珠无声念叨了几句,然后,抬手解下了挂在脖领上的红绳。 “哥哥,你伸手。”姜毓宁推推他。 一抹复杂的情绪从眼底闪过,沈让摊开右手,放到她的跟前。 果然不出所料,姜毓宁握着那枚佛珠,郑重地交到他的手心,“哥哥,祖母说知恩图报,可我什么都没有。” “我把它送给你,它会保护你的。” 沈让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她的眼眶红肿,不知是因为昨日在灵堂哭得太多,还是刚才又哭过了,总之看上去十分娇弱可怜。 她应当是知道自己如今处境的:最疼爱她的祖母离开,伯父伯母凉薄无情,唯一的婢女躺在这狭小昏暗的厢房卧床不起,偌大的园子,只有她一个人。 而他对她的喜爱这么明显,她明明该借此多讨好示弱,求他帮忙。 但她没有。 反而是将护身的佛珠送给了他,眼眸弯弯,似乎还很高兴的样子。 “小傻子。” 沈让轻念了一句,右手五指缓缓收拢,他握住那枚佛珠,似乎还能感受到小姑娘掌心的一点温热。 原本想着将她送回明雪园,再安排几个人悉心照顾。 可现在,他忽然反悔了。 他半蹲下身子,同小姑娘平视,然后问道:“你把它送给我,那你怎么办?” “我……”姜毓宁一怔,回答不上来。 沈让轻笑一下,撩开袖口,也从手腕上褪下一串黑檀佛珠。 虽然都是黑檀,但他这一串可比姜毓宁的珍贵多了。 是一年前他在法严寺长住时,住持送给他的,珠面上有金笔刻就的心经,经由得道高僧开过光。 他一直戴在手上,烦郁时静心所用。 此时,他握在手里捻了捻凹凸不明的珠面,拉过姜毓宁的手腕,将那串佛珠套上姜毓宁的腕子,“小姑娘,你祖母虽不在了,以后,哥哥保护你,如何?” 自姜毓宁有记忆起,就很少再有人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了,手掌被眼前人温热的手心包裹住,仿佛抚平了她这心底所有的不安。 她用力地点头,又有些想哭了。 沈让看她眼底迅速浮现的雾气,心想这小姑娘还真是水做的不成? 他单手将人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动作分外熟练,另一只手盖住她的眼睛,轻笑道:“小哭包,不许哭了,今天到哥哥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