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年轻人回神,却见孩童已是蹲坐到院落正中,懒散朝自个儿望来,刚要回嘴,却是发觉这孩童神情似乎不同以往,难得忍将下来,成心打算听听这孩童有何高见。 “那老汉不曾从故梦里抽出身来,且算是他年纪尚浅,瞧不清眼前事,您老都已是这般岁数,怎还同个年浅目短的后生一般,始终不曾看出自个儿仍身在局中?难得韩江陵那小子舍命护住你我性命,可到如今仍在大梦当中,迟迟不愿醒,该说老人家是喜好偏安无事,还是实在驽钝得紧。” 年轻人眨眨眼,全然不曾听懂,但府邸正堂中缝补衣衫的女子却是无故抬起头来,怔怔朝孩童方向看去,神情变转不止,但到头来瞥见手头韩江陵那身破损多处,且仍有血迹的衣衫,还是将目光收回,眼帘低垂,持针仔仔细细缝补。 十月,卢自成率义军强攻内甲首城城门,遭滚木火油所制,折损万数义军,不得已退守毗邻城中,休养生息,且急调韩江陵率部驰援,又是近月余猛攻,直至秋意深重,已入浅冬时节,凭折损两万义军的价码,终是闯入这座沣城最里的首府城中。 狼烟连绵不绝中,韩江陵一身残损甲胄,提兵入城。 尽管是到这般山穷水尽地步,城中依旧有守卒拼死抵挡,即使是义军撇下数万尸首残兵,强闯入城内,街巷当中冷箭伏兵,仍旧管管难越,尤其以城主府近处最盛,虽卢自成率部力战,替韩江陵亲部拦挡四面八方潮水似涌来的守卒,在前开路的韩江陵,依旧举步维艰,整耗费有两时辰余,天色放亮时节,才是杀开条去往城主府的小路,自一处道观模样府邸绕行,立身城主府门前。 韩江陵早已是强弩之末。且病灶初显,两眼视物不清,依旧是凭部众掠阵,径直掂刀闯入城主府内。 自门前踏入,护卫数十,皆丧命刀下,穿廊道过玉桥,绕去三两池上回廊,方才得见正堂,而在韩江陵身后,清池血染,玉桥横尸,生生毁去此地华贵堂皇。 正堂里坐着的并不是城主,亦不是那位羽衣者,而是位道人。 正默颂经文的道人转过身来,抬头却是瞧见门前一身血污,刀芒凛冽的韩江陵,不由得一怔,旋即才是掀起嘴角,咧嘴笑起来。此地枯坐着实无趣,不过好在终归是见过要见的人,因此在此之前,也不算荒废时日。 但正堂前的韩江陵却并不理会眼前装腔作势故作高深的道人,抹去面皮血水左右打量一番,末了亦是轻笑出声来。 “堂堂沣城城主,怎会是个道人。” “堂堂义军首领,自顶顶卑贱的外丙城百姓里走出的韩江陵,怎会是半个瘸子。”道人分明是知晓眼前人来历,半步不退,针尖麦芒答道,“贫道从无以貌取人的喜好,不过一步步走到贫道眼前的义军首领,自诩替寻常百姓讨公道的韩江陵,怎也会有以貌取人的器小举动,实在让贫道很是心寒呐。” “城主在何处,我寻他谈一件事。”韩江陵并不理会道人胡搅蛮缠,拎刀前行,眼前却是一阵晃动。 不计其数赤红流苏坠下,悬于正堂,两眼愈发视物昏花的韩江陵急忙抬头,横刀护在身前,却发觉除却日光映照赤流苏外,并无别物加身,直到自身面皮连同衣甲刀光尽数蔓上层朱红重彩后,飘动随风的红流苏才是缓缓垂落下来,横亘韩江陵与道人之间。 妖冶怪诞,明媚阴沉。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