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话里有话,说罢之后看向难得有几分愧色的李扶安与默不作声的道童,“替你二位做事,却使我这小老儿失了道义两字了,即使是那位云少侠有甚古怪之处,凭茶汤中数味药加之悬针封脉的本事,已属是医道里最令人诟病的手段,年少时学来皮毛至今也未曾动用过两回,如今对那位年轻人动用,却未被追责,实在愧疚。” 李扶安刚要劝上两句,郎中却是摆摆手,独自离去。 “既是使这等难以防备的手段封住经络,按说即使凭三境的修为,也需些功夫借内气将经络齐齐冲开才是,何况无论怎么瞧,云师兄都不曾迈入三境,而先前动手时节那头赤龙浑身的气机气势,当说要比四境还要惊人些。”许久无语的道童脸色仍是难看,面皮煞白,咳嗽两声开口道,而旋即却是艰难笑了笑,“如此看来,并非是云师兄此番大梦有甚所得,境界一步登天,而是那头赤龙作祟,才使得云师兄性情有变,赵师兄曾经说起过,当初云师兄对付那几位猿奴引层雷入体,凭的就是腕上有条黄龙抵住连天奔雷,可始终不甚清楚底细来历,即便追问过云师兄数次,照旧一无所获,冤有头债有主,总算是揪住马脚,再对付起来,就要容易许多。” 但一番话说完,李扶安却有些兴致缺缺,摆弄着手中几枚悬针,很久也没有接茬的意思,直到道童狐疑再要开口,才被李扶安打断。 “以前你说过,云仲丹田当中隐生紫霞,多半大梦醒过当取得一份莫大机缘,没准能借此入三境或是受好大裨益,但如今看来好像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不过那天药寮前门你与云仲寥寥数语,我却是正巧在近处无意偷听,而在我听来,云仲还是那个云仲,只是做事与看人间的眼光骤然变转,即使相比以往迥异,倒也说不得是入了歧途邪路不是?”赵梓阳放下那几枚针,难得正经打量道童苍白面皮,“我少小离家走南闯北,见过好人坏人都不少,好坏参半难以评点善恶的更是极多,倘若云仲当真是被那头赤龙左右心智,的确变为个无法无天的恶人,老先生早已人头落地,更休说你我当面袭杀。” 道童眉头蹙得更深。 “想说什么,直说无妨。” 赵梓阳耸肩,“我可不想说什么,只是提醒你一句,机缘两字也非是尽善尽美尽如心意,本来的云仲只是个二境修为,终生难见高山大川,天资不如人的南公山小徒,如今醒转,身侧有这么条赤龙帮扶,况且也不见得心思能坏到哪去,已然能说是得来了好大机缘,你我若总想着将这桩机缘破去,到底算是行善,还是行恶?” “但这等模样的云师兄,我觉得很不好。” “他那番话,可没听出他自己觉得不好,甚至我以为是个再好不过的好事情,一个心善做事都总要问己心的好人,空有善心善意,空有许多想做的事却做不成,在我看来才是最凄惨最无可奈何的事。” “而我一己之见世道凄苦往往是因好人没有说话做事的本领,而又处处因善心善念规矩纲常种种使得举步维艰走不到高处,现在云仲有说话做事的力气能耐,且当真算不得如今就是什么恶人,再坏又能坏到哪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