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柔和许多。 当初双亲相中一门亲事,张青屏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愿,偏说已有心上人,险些急得张青屏老父亲手折了自个儿最得意的一柄折扇,折腾近两载,才知晓张青屏口中的心上人,正是那位相中的姑娘,既门当户对,又是两小无猜,闹得两家皆是哭笑不得。在云仲听来,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着实是难得,可再瞧瞧汉子如今的狼狈模样,到头也没再去细问,也没阻拦汉子继续说下去,只是含笑点头,轻声慢语说在下都有些羡慕了,这等事非大福分者不能有。 可随着张青屏继续讲下去,云仲很快就笑不出了。亲事成后三载,妻有身孕,张青屏总要在天色将晚的时节外出,买来些补身子的吃食,从来不多耽搁,只有一日在外饮酒一盏,在城中闲逛,耽搁近半时辰,却不料临行前无意打翻碳火而未察觉,等到回府时节,火已冲天。 到头来原已万念俱灰的张青屏也没死成,只是离了城池,数载之后才回到此地,也不再读书,反而变成了个游手好闲的邋遢汉子,城中人可怜,于是给了个打更的差事,就这么浑浑噩噩活到如今。 张青屏说,其实此事过去不久,自个儿心思不重,早已忘却了个大概,如今提起来,并无多少悲恸难耐,而且世上往往许多事,譬如秋风,停了便停了,再去沉浸其中,照旧不留下什么后悔可言,可最难消受的,则是过去许多年后的一日,吃饱饭无缘无故想起,才平添无数愁苦。 今日张青屏没来,云仲难得收拾妥当走出府邸,在隆冬仍是阴沉沉不知何时落雪的天色里,前去不远处面摊,要过一碗面,刚将头埋下,而后猛地一怔,一言不发吃完,放下铜钱缓缓离去。 面摊摊主也认得云仲,后者时常前来照拂生意,许久未见自然也要上前攀谈几句,可再见着云仲正脸,脚步就是停下,狐疑挠挠脑门,凑到空碗边起劲闻了闻,眉头拧得极紧。一旁知晓察言观色的小二也是狐疑,打量打量摊主,“那云少侠往常同您很是相熟,怎么偏偏许久不见,上门后也不打声招呼,相当懂礼数的人,如今这是怎的了?” “没问到点上,光晓得抖那点机灵,”摊主没好脸色,只是仍旧狐疑,又是闻了闻空碗,怎么琢磨怎么纳闷,“小子,你说我近来手艺是好了还是差了?” 小二上道得很,挑起根指头,“做面手艺您在这城里,就算不好说是稳稳当当的头把交椅,怎么都是前三甲,当然是越做越好吃。” “可再好吃,一碗寻常热面,怎么还能吃出泪来?” 云仲一言不发踩雪走回府邸,掩上前门站到院里。 依稀记得当初饥肠辘辘吃面时心急,总免不得烫嘴,娘大多是要笑着训斥两句,而后告诉云仲将面挑起,而后吹吹晾凉才好下口,而后瞧见云仲笨拙模样,总是把碗接到手上,吹凉过后再递到云仲眼前,满脸笑意看云仲狼吞虎咽吃面。 方才面摊边有一位文人借桌案挥笔墨,捻纸的法子,像极了一个姑娘,那时云仲练剑,有位姑娘就坐在练剑的云仲身后,将很是繁复的阵纹与簪花小字写在书卷上,而后拓到铁卷上头,时常抬眼看一眼认真练剑的云仲,笑意安然。 无依无靠闯胡同时,总能想起当初身前身后有人在的情景。 天景阴冷凝冰,分明雪停,遇风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