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齐太平许久,纵观天下数国,好像近些年来,当属上齐最是太平,其余各处多少都要担心些匪患流寇作乱,或是边关所在总有些窥伺试探之人,虽未必能将这等事搬到台面上,但多半也是因不愿不敢将此事尽数掀将起来,就好比一盘各自为战,拎起足足九色棋子顺次过招的棋道大才,除却打理妥善自家棋盘上的家当,尚要应付好整座天下新出的许多事。 所以许多事不上秤,不摆到台面上头,轻如鸿毛,但真要是有朝一日将边关暗探哨马揪将出来,摆放到桌案上,千斤兴许都打不住。 天下数国强弱虽是暂定,可谁人也不愿做那个掀桌莽夫,毕竟谁人也乐意站在风口浪尖,皆自认能耐不见得能抵住四手。 这些年来属上齐太平,北烟泽群妖横行,紫昊遭灾甚重,连夏松欺凌都时有受损,可唯独上齐这等立身在北烟泽眼皮底下的地界,竟是罕有妖物邪祟踪迹,再者便是南漓颐章东诸岛此等所在,要么是距北烟泽实在过远,要么便是借画檐山天险,借浩瀚东海水波,置身事外,全然不受冲出北烟泽边关的妖物祸害。而其中又属上齐江湖人最鲜有,且文风盛行,近些年来国泰民安,百姓安居,端的是顶太平,虽不见得钱粮充裕压过其余数国,可国力显然不差,故而这些年来,经过战事的老者茶余饭后,最多提起的便是有朝一日战事再起,说不上江山一统,但最不济也能打下块奇大的地盘来,当做子孙基业,真要是如此,如今这位年纪轻轻的圣上,定当留名青史,起码要比那些位岌岌无名了无甚功业的天子,多出几卷称颂文章。 但既有人如此想,也更是有那等消息灵通的高门大家,知晓秘闻之人,比对数国国力情势过后,对于这座上齐很是忧心,因数国之中唯有上齐一地,宗门势力最大,虽数目不见得比其余数国多出许多,但经上齐仙家宗门开枝散叶的世家高门,细数之下,多如牛毛的世家身后,兴许站着的都是同一座宗门。也正是因此,如今除却那等朝堂中上岁数的大员之外,新登仕途十载以内能踏入四五品官的,似乎除却世家中人之外,也仅有不过一两位,哪怕是算上那位近来朝中最受天子另眼相看的荀元拓,寒门比起世家高门来,仍旧是势微力薄,这等情形,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不过这等事对于身在齐梁学宫中赚得盆满钵满的周可法而言,并不需日日记挂心上。 能胜过棋院中那三位大家,如若是还不算本事,那能将明面上头的棋院第二挫败,那便足够令人生畏,但凡是学棋之人,近来都要每日同周可法求教,而后者也从来是不藏掖,只请教起,只需几十两银钱就可学来几手顶顶精妙的棋招,但要是想学棋路,则是要多添些银子,才可从眼光极其挑剔的周先生这讨来些好脸,更是要日复一日默记棋谱,当真是吃尽苦头。 也曾有那等顶顶佩服周先生的齐梁学宫学子,明里暗里同周先生问询过,那位荀元拓的棋力如何,可曾学来先生五成,周可法却向来是笑而不答,只说人人下棋门路皆不同,虽棋道相仿,也不见得有多高明。明面上意思,是荀元拓学棋路化为己用,但暗地总有些嫌弃徒儿棋力不高的意味,自个儿教的东西在徒儿手上变了味道,好坏皆是未必。 正是出于此,齐梁学宫中不少自恃才高的后生学子,对于教出荀元拓这等天子圣人眼前红人的周先生,自然是要比往日更为客气恭敬些,一来是嗅到这师徒之间从来不见互通书信,大抵已有间隙,二来便是存了私心,即便拜师过后如何头上都要站着位荀公子,但能人首徒,未必日后学问地位便是最高。所以周可法这方顶顶简陋的棋摊里头,比往日总要热闹许多,当然最为上心教授的,还是那一丑一俊两位后生学子。 丑学子家世,比不得俊秀学子,可胜在博闻强记,学识冗杂,没准外出齐梁学宫一路所见景致官家,乃至马匹好坏都能说出些见解来,且往往并非是空穴来风,虽有时过于争强好胜,但落在周可法眼里,好像也是情有可原,说到底来齐梁学宫中的学子来头也是不小,出身不高,容貌甚陋,若不能借学问将自己抬得高些,未免处处不自在;俊秀学子家世出身甚好,谈吐不俗,但唯独与人交时过于谨小慎微,说好听些识大体知进退,而在旁人看来,却很是有些未登仕途而有三分官相的姿态,故而身在齐梁学宫,人缘比起那丑学子,竟还要逊色些。 人往往越是欠缺什么,便不惜抢破头去争些什么,自古历来如此,觉得脸面不足从来无甚信念,宁可一掷千金散尽家财,也要图旁人道个好字,若是觉得身世不济,纵使每天要同人争得面红耳赤,也要凭才学同旁人口中讨个服软。 对此周可法从来无半点作为,更是不特意将两人区别开来,尽管两人坐到周可法那处很是狭窄的住处时,皆是瞧着彼此很是不顺眼,周先生也无意从中梳顺,只不过特意将同样课业扔给两人,任由二人较劲,倒也是做学问相当好的路数法子。 昨日周可法才从齐梁学宫之外游历几日归来,才躬身进山却是被不少学子围住,逐个招呼过后,